突然,和珅卻大笑起來,像是聽見了甚麼趣聞:“先生饒命啊,我是當真憋不住了!誠然,貪腐大案,幹係重大,牽連廣泛,您恐自身無法負擔,心中愁苦不堪,這和某都能理解。可您卻莫要說這些謬言,來編排我啦!”桃花眼中明晃晃的,竟似笑出了淚。
紀曉嵐驚道:“你……你不信我?!”見和珅點了點頭,神情自然。紀曉嵐急道:“你覺得是我在胡言亂語!?這絕非怪力亂神,是確有此事啊!那信上的筆跡真真切切,是我所書,我雖不知事情成因,字跡定然不能作假!況且,你和大人也著實像極了信上描述那樣,青年權臣,平步青雲……”
“先生——”和珅打斷了他的話,定眸淡道:“那封神秘書信,您從何得來,咱們且不細究。單挑出信上數言便可佐證,和某,從未想過隻手遮天,權傾朝野,此言隻當你我二人麵前論及便罷了。其次,名喚豐紳殷德者……非我和珅之子。我幼時孤苦,僥幸受皇上浩蕩隆恩之庇護才有今日成就,我曾立誓:此生此世侍於當今聖上。漾兒他雖身世曲折,可既認了我這個爹,我便會將其當作親生兒子般對待,絕不會讓些宵小之輩構陷於他!”
“莫要撒謊了!”紀曉嵐吼道:“若事情真如你所說這般,京師城外的那座孤墳作何解釋?你當初化身商人時,編出‘豐紳’其名作何解釋?還有那日末世之僵屍女王駕到!那日你以撞春樓試探於我,又要如何解釋!和大人這般知曉皇上六次南巡的細節,僅憑此一點,難道還無法說明,你的的確確是與信上那位貪官幹吏是同一人嗎!”
就在這時,身後屋簷上突閃過一道黑影!
和珅從袖中滑出一枚淬毒短箭,甩手“嗖”丟了出去,隻聽低低一聲嗚咽,跟著甚麼物體從屋頂跌落。這一連串動作快到紀曉嵐眼睛都忘記眨,他還沒回過神,就見和珅躥了出去,他連忙跟上,瞧見和珅在屋後草叢中查探著甚麼,再一近看,竟是具鮮屍。那黑衣人明顯是剛死,脖頸處插著隻短箭,傷口處無甚血跡,隻是周遭皮膚呈現烏黑色。
紀曉嵐咋舌:“好身手哇,一擊斃命!”又想到和珅也是沐浴後出來的,不禁打趣道:“我說和大爺,您往常身上都會帶著……這麼厲害的玩意兒啊!”
和珅檢查完了屍體,才看了他一眼:“我說紀先生,若非有這危險的玩意兒,您和我的那點小秘密,早就得暴露了。”
經和珅這麼一提醒,紀曉嵐才記起,方才他二人在院中那番肆無忌憚的話,幸而是沒教人偷聽了去,否則紀曉嵐都能預見到,估摸著明日,不!今夜,高公公就可能拿著聖旨來押他二人回京領死了!這才後怕的摸摸脖子,突然又想到什麼:“等會!你是從何時知曉這院中來了探子的?”
和珅起身,淡道:“就在您說我招權納賄、貪得無厭之時。”隨後轉身回屋。
紀曉嵐一愣,跟著暴怒道:“你你你!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有密探你不說!噢!原來你方才對我說的話那般推阻也是因著隔牆有耳!好你個和珅!甚麼都憋著不說!回回都瞧我似是耍猴兒般自說自話!”紀曉嵐緊跟著他進了屋:“別跑那麼快!你回來!給爺把話說清楚!”
突然,感覺手腕被狠狠拉了一把,眼前景象滾作一團。
再睜開眼,紀曉嵐已置身在柔軟的床上,而罪魁禍首現下正牢牢控製著他的手腕,居高臨下的壓在他身上瞧著他。紀先生瞪大了眼:“你你你這人,怎的說不過人家就動手啊!來來啊!爺不怕你!”和珅卻隻是眼角含笑,也不說話。
紀曉嵐:“……”和大爺您這一言不發,是準備讓先生我意會的麼!
“有一點你說對了。”
終於在紀曉嵐兩條手腕即將麻掉之前,和大爺好心鬆開了他,說道:“我並非一無所知。”隻是和珅還未打算和盤托出。
“同先生一樣,我幼時某日夢中驚醒,身上多出了一封書信,內容包括乾隆二十四年至嘉慶十五年間的數樁大事件記錄,而落款——正是鈕祜祿·和珅。原想僅是和某有此奇遇,直到後來遇見了先生你,您相救我於牢中所說的那番話,和某記得清清楚楚,那時我便有疑思了。後來不得已在酒樓冒昧試探了您,是和某之過。多虧了先生今日肯這般開誠布公,以免去你我日後不必要的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