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眾人一路狂奔而至,在邊境前被截。
和珅心伶思俐,前後一想,心知這茬兒一準兒是福三爺搞出來的,也是有些氣結有些心冷,便是到了這種節骨眼兒,三爺還防他如防賊般。
原覺臨行前與他說得透徹,三爺嘴上也應得響亮,誰知人性狡詐,麵前妥當,背後插刀。
若是放在原先,和珅倒還想著能同這位位高權厚的福三爺鬥個一鬥,覺著是個旗鼓相當的對手,現下,全然沒了那副心思。
和珅回頭,見福靈安還躺在裝糧食的馬車裏斷續呻/吟,一時,連剛才那股子救人的熱切心腸也涼了半截。
心說,依三爺不依不饒的秉性,福靈安若真有個三長五短,他和珅便是首個教枷鎖伺候的,這會子和大人是真真體驗了把“狗咬呂洞賓”。
一旁副將見和珅不語,便亮出腰牌,言道:“無禮之徒!這位和珅和大人,乃是聖上欽點的兵馬大元帥,如今我等急事纏身,急須入關,爾等還不速速開閘迎人!”
眾人麵麵相覷,卻仍沒有放行的意思。
隻聽那為首小將開口說道:“福大人早先便交待下來,和中堂的人馬最早明日才能抵達邊境,其間若有不妥,未必不是敵軍之騙計,斷不可輕易當真清塵之戀!”
幾個副將都愕目:“這算哪番計較!?”
和珅攥緊韁繩,喉間堵著一口氣,卻是輕輕笑了,福康安啊福康安,你這般於我,打著忠義之名行荒唐之舉,卻隻怕難料此舉不止將他和珅擋於門外,還順路將自家哥哥也推進了鬼門關!
若此時為了一口氣硬闖入關,免不了落下個意圖謀反的罪名。
念及此處,一勒韁繩,下令道:“眾將原地待命,把福大爺抬下來放至平緩處,軍中所有醫者都隨我來。”說完,和珅翻身下馬。
福靈安本就吊著一口氣,半死不活,既無法入關,隻好就地解決傷勢,盡人事,能否康複就靜聽天命,瞧個人造化了。
眾人得令,剛要移動福靈安。
就聽那幾個小將問:“福大爺!?哪個福大爺??”
和珅頭也沒回,冷聲道:“富察家難不成還有第二位福大爺?自然是快教他弟兄害死的那位!正好,你們幾個也來當個旁證,福靈安教緬人鳥槍傷及心髒,此時正於生死邊緣,本就神藥無醫,現下死馬作活馬醫,若真是給治死了,這禍罪也不能落到我等頭上。”
說完,便要去抬福靈安。
那些個小將聽了這番話也有些慌,這會子,明眼人都瞧出了端倪,這阻攔去路之人瞧來都是福康安的部下,本意大抵是教和珅吃吃苦頭,不過心眼兒計較,現下一瞧牽扯上福大爺的命,各個無主,六神皆慌。
眾人也不多嘴,心中卻罵——活該!
正是局麵僵持不下之際,大地忽的傳來一陣震動,抬頭,就見一襲青衣騎著匹駿馬疾馳而來。
和珅打眼一瞧,便笑了。
那為首的青衣之人是誰?正是紀曉嵐不假,而緊隨紀先生身後,兵馬數量不多卻十分精良,竟是從京師一路領來的彩甲騎兵。
“致齋!!”
作為一介文弱書生,恐怕紀先生自個兒也沒想到他翻身下馬動作之爽利風骨,連身側隨他而來的福長安都看的眼前一亮。
一愣神功夫,福長安瞧著紀曉嵐都跑到閘門前了,摸摸下巴——心說,也不知紀先生肯不肯練練功夫。
紀先生自然不知四爺心中腹誹,直直跑去和珅跟前,發現二人間隔著一道門,眉頭擰起,這時,就見和珅衝他眨了眨眼,紀先生心領神會,佯起怒意。
“來人!開門!”
且不說福四爺親臨,單單這段時日因著和珅一計,邊關誰人不曉紀曉嵐這位備受優待架子頗高的朝廷欽差,重點是——紀先生後台硬,有那位萬人之上的撐腰,還不走哪哪長臉。
立時,閘門大開。
福長安跟過來,一眼就瞧見了被移動到半截的福靈安,心裏咯噔一下,忙跑上去看望傷勢,不禁紅了眼圈兒,幸而他富察家子嗣素來習武傍身,若換個文弱點的,隻怕現下早就歸西了溺愛,調皮皇後。
和珅安慰他道:“長安莫慌,當務之急,需要將福大爺送至軍中,先前雖是替他穩住了命,可中了槍傷用藥須得考究細致,你先行一步回去救人,我與先生且等等後頭的隊伍。”
“好,好好!!”
福長安亂了陣腳,現下教和珅這麼一編排,趕緊領了一隊人馬速速回營,半刻不敢耽誤,生怕他大哥在半途撐不住。
見人走了,和珅鬆了口氣,不論福大爺造化如何,接下來都不是他所能及之事,換句話說,既然有自家人接手,是死是壞便同他無關,這一路護送福靈安趕至邊境,和珅也算仁至義盡。
這一鬧騰,方才那幾位小將也臉色刷白,若大爺真出了岔子,首當其衝的,不正是他們這種聽命辦事的奴才。
和珅傳令下去,境內五裏之處就地紮營,命兩位副將領幾隊彩甲兵迎後續軍隊,他是鐵了心不淌這趟渾水,奔波至此還未合過眼,早是累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