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世界曆312年
世界之樹係統啟動後,僅僅一百多小時發生的變化,劇烈得簡直就像壓縮了三百年的停滯一般。
第一天還算是平穩。
可第二天就圍繞著儲蓄庫的雪,發生了暴力搶奪。從此開始,各地都產生了同樣的狀況。以前還一文不值的臂力,如今卻直接聯係上了自己的生命權。
而今天是第五天。
「怎麼回事……?這麼吵吵嚷嚷的。」
阿爾茲在已經無人的諾亞機關地下,聽到了外麵的喧囂。
他想起這裏有治療用的水槽,然後把重傷的鄒特司令帶到了這裏。
說是這樣,其實也不過是應急處理。這裏是擁有感情的Xenoid集合的設施,要用到X結晶的裝置都是簡易版的。
鄒特的病情現在還沒穩定下來。
這個圓筒形的水槽,裏麵裝滿了使細胞活性化的溶液。鄒特在水槽中一直沉眠到現在。
「從那天算起,已經有四天……不,是五天了啊。」
這段時間裏,要說阿爾茲做了什麼——他等於是什麼都沒做。
他發起行動的精力、他心中的火苗,都已經熄滅了。
阿爾茲失去了一切。
朋友離去了,戰鬥不再有意義。還有用來戰鬥的力量——Xestmarg和南方伊甸,他都沒有了。
現在,idea的傘隔絕了都市與外界。
和white
horizon形成對比,這個可以說是灼熱之障壁。因為它散發出的熱氣,人類根本無法靠近。即使是南方伊甸估計也不可能突破的吧。
現在的阿爾茲什麼都沒有,隻剩下一個簡單易懂的使命——拯救眼前一息尚存的鄒特。
「去外麵看看吧……」
阿爾茲走到了外麵,隻是為了在地上的喧囂中謀求自保,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其他理由。
白色的都市上麵籠罩著紅色的天空。除了樣子以外,一切都完全地改變了。
「唔……好熱!這是什麼啊……!?」
阿爾茲敞開了衣服領子。
要塞都市處在嚴寒中,所以裏麵的建築物絕熱性能是很好的。所謂絕熱性能,不僅可以抵禦寒冷,酷熱也是可以阻擋住的。這就導致了呆在地下的阿爾茲一直都沒能發現外麵的變化。
然後是——
「雪呢。」「雪在哪裏。」「想吃東西。」「餓得肚子疼了。」
人們為了獲取那僅有的一把雪,眼睛布滿血絲地徘徊在都市中。
地上的積雪曾經是那麼的厚,可現在卻一點都不剩了。
或是給他們吃光了,或是給籠罩天空的idea融化了——
隻有一點可以確定,這裏已經不再是阿爾茲所知的要塞都市了。
「是這樣啊,大家都餓著肚子……」
阿爾茲急忙返回諾亞機關。
幾分鍾後,阿爾茲滾著一個大罐子回來了。這是諾亞機關地下儲備的食料——已經壓雪處理過的雪。
「諸位!雪這裏有!」
聽到阿爾茲的呼喚,Xenoid一齊回頭。
「雪!」「雪!」「快點給我!」「我先到的!」「我才是先到的!」
幾乎半裸的Xenoid們揮灑著怒吼與汗水蜂擁而至。
雪停後,都市的氣溫急劇升高。初次體驗的環境和空腹讓他們的壓力達到了極限。
「停下!大家平均分配——」
「不幹!起碼要多給一點!」
聲音不是壓縮言語,而是赤裸裸的感情。伴隨而來的是拳頭。
人們的腳踩踏著一屁股摔倒的阿爾茲。
阿爾茲感受到生命危險,匍匐著逃離了這片混亂。
仔細一看,被弄倒的不隻他一個。沒有人會去管在紛爭中敗下的弱者,現在他們還在被無情的踐踏著。
「毫無理性,隻管自己生存……這真的是Xenoid嗎……?」
阿爾茲蹣跚站起,背朝仍未停下的紛爭,步履沉重地走了起來。
想不到什麼手段能阻止紛爭。
閃過腦海的是一個疑問:「自己所為,結果隻是產生了額外的紛爭嗎……?」
那些雪能救活多少人的性命啊。隻是,要以其他人的生命作為墊腳石。
「結果真的變成了庫拉說的那樣啊……」
這時,一個趴倒在地的小身子映入了阿爾茲虛脫的眼睛。阿爾茲跪到孩子旁邊,搖著他的肩膀。
「沒事吧!?振作點!!」
可是沒有回答。孩子的雙手抱在頭上,不斷著痙攣著。
似乎不隻是空腹。那又是什麼呢?
一陣思考後,他發現了孩子頭的旁邊倒下的東西——是瓦礫。
「不會是想吃這些瓦礫吧!?」
要塞都市的建築是雪做的。他受不了空腹把瓦礫含在嘴裏,結果堵住了喉嚨。
他急忙抓住孩子的腳踝讓他倒立起來,然後連著幾次拍打他的背後,結果吐出了沾滿唾液的瓦礫。終於他的呼吸恢複了,開始猛烈地咳嗽起來。
阿爾茲安心地放下孩子,不解地仰望天空。
「那雪……這種事情,這個結局,真的是你的願望嗎……?」
接著,idea的紅膜籠罩著的上空投影出了什麼。
很快,投影就顯出了一個人的臉和上半身。這是一個戴著假麵的金發女性。
「利薩——不對,是庫拉嗎!?」
『轉告要塞都市諸位。你們現在是第一次忍受這難忍的空腹,第一次聽見死神一步一步逼近的腳步。在這些因素的影響下,你們的思考雜音越來越大了吧。然而不要驚慌失措,這就是感情,就是Xenoid所忘卻的,人類不可或缺的東西。』
「什麼啊。那家夥到底想說什麼……!?」
感情是必需的。
這種想法在要塞都市被視為禁忌。這是因為都市防衛所必須的XENO
TRANSER,不排除感情就無法啟動。
在天空中俯瞰都市的庫拉,像是回答阿爾茲的問題一樣繼續著他的演說。
『感情無用這種說法,是讓你們適應XENO
TRANSER,讓你們戰鬥起來的權宜之計。我就是要來把你們從這戰鬥的宿命中解放出來。與XENO的戰鬥就由我負責。我在此發誓守護你們。』
接著庫拉悠地張開雙臂,如同海納百川一般。
『所以大家就不要再有無謂的紛爭了。想要雪的人就到我這兒來,就是世界之樹係統——機士團總司令部所在之處。感情的萌芽越是強烈,我越是優先給雪。讓我們給Xenoid冷冰冰的曆史打上句號,一起踏上人類的道路吧!』
庫拉的宣言震撼了都市。宣言所至,盡是一片歡聲。
「雪!」「雪!」「是雪!」「有東西吃了!」「太好了!」「得救了!」
Xenoid什麼的已經不再存在了。
人人都經曆了憤怒與悲傷,而萌生了喜悅的感情。
「竟然說保護大家,踏上人類的道路……!?難道庫拉和那雪沒有做錯嗎……!?」
阿爾茲變得不理解了。
他一直都認為,庫拉的所作所為,隻是給人類強加痛苦,奪去了那雪的未來罷了。
可是,阿爾茲曾經厭惡著的那個冷冰冰的都市,已經不複存在。四處爆發的暴力與混沌,也會在庫拉的統治下重新變得有秩序吧。
人們開始向著世界之樹係統集結而去。阿爾茲逆著人流走了起來。
煩悶不斷的心——這個感覺,以前也有印象。
那是什麼時候呢……對了,是選別考試那次。
那是和三角龍級的戰鬥。當時的記憶與回想,重新浮現於他的腦海。
自己拚上一切,操作XENO
TRANSER放出了子彈。
結果敵人毫發無傷,子彈無情地彈回時那冰冷的聲音,無數次地在腦中回放。
每回放一遍,阿爾茲的心便沉得更深、更深。
他懂得了這種無力的感覺。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被否定了,一切的一切都隨它去吧。
也包括生命。
這是已經忘卻了很久的感覺——絕望的味道。
「唔……」
眼前一片眩暈、一陣搖晃。
想要給他們雪的時候,阿爾茲被打的衝擊,或許一直回蕩到現在。人流撞上了蹣跚的阿爾茲。
被打飛的阿爾茲倒向了建築物的牆壁,後腦勺被重重地打了一下。
——眼前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隱隱約約地,他看見了地麵上的六邊形。
「那是……我的……」
那是記錄著黧黑特和留美的信息的X結晶,阿爾茲一直都片刻不離身地帶著。剛才是從衣服口袋裏掉出來了吧。
阿爾茲伸出了手。接著,當他的指尖碰觸到X結晶的瞬間。
阿爾茲的意識如融化般,越來越模糊了。
※※※
阿爾茲在一間不知何處的房間裏。想動一下身子——卻發現沒有四肢。
身體也沒有、頭部也沒有,隻有視覺存在於這個空間。
視覺中看到的,是一道金屬的牆壁。至少這裏不是要塞都市,那就是在南方伊甸裏麵嗎?
……不可能。自己一定是在要塞都市。
(這是……夢?)
一開始他是這麼想的,現在他覺得不太對。這裏感受到的真實感,不像是在夢裏。
比如說嗅覺。這股血的腥味,是金屬——鐵的氣味。
「————」
到底發生了什麼啊——想要這麼說,卻發不出聲音來。
阿爾茲在茫然的時候,聽到了別人的講話聲。
是在後麵。阿爾茲一想要回頭,浮在空間中的視覺就轉了過來。
接著,他吞了口不存在的氣。
(媽媽……!?)
站在那裏的是留美和黧黑特,還有一個長的像是鄒特的銀發男人。
……不,不對。那就是年輕時的鄒特本人。
阿爾茲所見是過去的情景。因為留美抱著一個嬰兒,才讓他如此確信這一點。
那一定就是——阿爾茲自己。
「真快啊。你們在這個叫什麼漆黑之牙的基地,已經住了有一年了啊。」
由於鄒特說的是壓縮言語,貌似留美沒能理解。
黧黑特講給她聽之後,留美理解了並露出了笑容。
「我很感謝鄒特哦。不隻是給予了我們協助,還進出諾亞機關給我們準備了食物。」
三個人挺親近的,這不禁讓阿爾茲在腦袋裏打了個問號。他們難道不應該是敵對關係嗎?最後他們應該是被鄒特追殺,投身進入了White
horizon才對啊。
——想到這裏,他忽然注意到。
調查這個事實的是誰呢?沒錯,是利薩,庫拉的另一個形態。也就是說,庫拉告訴阿爾茲的,可能是經過歪曲的情報。
阿爾茲的推測沒有錯。留美他們,把掩蓋下的真相一個接一個說了出來。
當時也是這樣,庫拉有兩個身份在分別地使用著——都市的司令和諾亞機關的所長。庫拉在當時似乎就已經從XENO襲擊的數據中感覺到了微小的異變。然後,他就聯係上了留美帶來的Ω-XENO的結論。
「和夏世界那時比起來,XENO的進化已經緩下不少,但是卻並沒有中斷。接著他說,因為我和之後會醒來的那雪和Xestmarg,XENO的進化可能會進一步加速。」
以前阿爾茲也聽庫拉說過這段話。
Xenoid通過停滯自身進化,從而得以抑製住XENO的進化。
然而,Xestmarg的存在,打破了這個平衡。
「所以諾亞設立了開發世界之樹係統的計劃……我也曾一度想過要協助這個計劃。」
這份自白實在太過衝擊,以至於要是阿爾茲能出聲的話,他一定會發出驚叫的吧。
接著黧黑特表情帶著些許失望。留美看著他,苦笑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心裏也是明白的——諾亞是錯的。……可是啊」
留美的笑容變得虛幻起來,虛幻得不像是她的笑容、虛幻得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我不想再體驗無法保護任何人的感覺了。是我沒有保護好夏世界啊……」
留美懺悔地喃喃自語。這時在阿爾茲的心中,她的話忽然和那雪的話重疊起來。
阿爾茲不明白,為什麼那雪會去協助庫拉。不過,或許她也——
「我知道我的肚子裏有了阿爾茲,就是在那個時候啊。」
而留美突然變了表情,笑容慈愛地看著懷中的嬰兒。
「我要是進了那個係統,這個孩子也會……光是想想都覺得害怕。即使無法保護其他人,也必須要保護好黧黑特和我的孩子……」
「之後會發生什麼,我也是明白的。」
在世界之樹係統即將完成的時候,黧黑特和留美終於和諾亞告別了。
他們靠著鄒特的幫助逃離了要塞都市,躲到了這個漆黑之牙的基地裏。
「我的意見和你們有點不同。為達目的,有時候犧牲是無法避免的吧。拯救所有人不過是空想而已。」
這類思考方式,要說的話和庫拉還比較接近。然而他看了司令送來的命令書後,對其中太過輕率的內容似乎抱著疑問。
「這種計劃不可能實施的吧,竟然要以要塞都市近八成人員的犧牲作為前提。把犧牲控製到最小,才應該是都市司令的任務不是嗎。」
「犧牲大量人命什麼的,鄒特那麼好心腸的,沒法置之不問呢。」
看到留美的微笑,鄒特稍稍屏住了呼吸。
然而幾秒後,他既沒否定也不肯定,繼續說道。
「……我的話,有準確地傳達嗎?」
「抱歉。我也隻是理解了一半左右,剩下的都是我在意譯。」(taroxd:同感)
黧黑特鄭重地回答道。
鄒特先是皺著眉頭噙著淚水,接著很快重振精神繼續說了起來。
「司令現在依然沒有放棄尋找你們的行蹤以及稱作Xestmarg的夏世界兵器。」
在Xestmarg那裏還沉睡著那雪。庫拉的目的,大概有兩種可能。
或是讓那雪代替留美啟動係統,或是破壞Xestmarg來推遲Ω-XENO的出現時間。
無論是哪一種,留美和黧黑特都想去阻止。
「關於這一點,鄒特是一直在給司令傳遞假情報吧?」
鄒特是執行官,任務是輔佐司令。這一手段就是利用了這個地位。
在真實情況的反方向,發現了可能是黧黑特等人的痕跡——用這樣的情報來攪亂事實。
可是,鄒特輕輕地搖了搖頭。
「司令似乎也開始察覺到了不對勁了。她正計劃著不惜在人們麵前露出自己的真實麵貌來親自尋找。要是這個計劃開始實行了,我就沒有什麼能做的了。她發現這裏也就是時間的問題了。」
這方法能奏效到現在,都是因為司令沒有公開行動。
「……這樣啊,諾亞也是認真的呢。她終於開始不管別人怎麼看她了。」
留美的話讓現場充滿了緊張。
在所有人短暫的沉默中,打破了寂靜的依然是留美。
「我們有兩個選擇。一是在這兒躲到被諾亞發現為止——二是與諾亞正麵交鋒,阻止她的計劃。」
於是留美把懷中睡著的嬰兒放到床上,溫柔地摸著他的頭宣告。
「那就隻能行動了呢,也是為了這孩子。」
「嗯,我就知道留美一定會這麼說的。我也做好覺悟了。」
兩人心領神會,對視著同時點頭。
看著這兩人,鄒特自言自語道。
「……是嗎。這就是你們心中的『正義』啊。」
「鄒特說出夏世界的概念,還真是少見啊。」
黧黑特稍稍睜大了眼睛,似乎是挺驚訝的。
鄒特回答了他,話中感受不到一絲迷茫。
「盧米埃爾用的單詞裏麵,隻有這個連我也理解了。貫徹自己心中所認為的正確行為,這就是正義。」
正義。
阿爾茲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卻和鄒特一樣,自然地就理解了這個單詞。
(正義……我的正義,我也有嗎。)
阿爾茲想去觸摸並不存在的胸脯。這時留美帶著哭笑搖了搖頭。
「正義……啊。並沒有那麼誇張啦。」
「那是什麼?」
「……是希望吧,大概。」
留美說完,眯起眼睛看著阿爾茲。
「這個孩子蘊藏著強大的力量。雖然沒有什麼依據,但是我是知道的。」
「是指idea這種能量的多寡嗎?」
鄒特提問後,留美輕輕地搖頭。
「在夏世界啊,我聽說過有一種能力,可以把他人的idea遠遠增強。阿爾茲一定有這個能力。」
她的預感是正確的。接著她充滿確信,目光如炬地看著阿爾茲。
「這孩子,一定連Ω-XENO都能戰勝的。我覺得,我們做不到的事情,阿爾茲一定會去做到的。」
砰、砰。阿爾茲的心髒猛烈地跳了起來。
母親留美把希望托付給自己之後去世了。可現在,阿爾茲卻——
「……哦,那就是希望啊。」
鄒特似乎理解了,喃喃自語道,接著留美的表情忽然落上了陰影。
「其實還有一點……我有我的理由。」
留美少見地露出了落寞的表情,繼續落寞小聲地說道。
「我想把『未來』給予阿爾茲……還有之後會醒來的那雪。因為我已經不能……不能再和他們在一起了。」
說出這段話的瞬間,留美不停地猛咳。捂在嘴上的手指縫中落下一滴滴鮮血。
「盧米埃爾……!你……!」
留美在黧黑特的輕撫中笑了——以那種像是犯了小錯一樣有些為難的表情。
「我好像……快要不行了呢。」
這是留美口中第一次說出軟弱的話。
代替奄奄一息的留美,黧黑特開口了。
「這是最後的機會。要不我們現在就去和諾亞商談,讓她凍結使用世界之樹係統的計劃,把阿爾茲、另一個舊人類——還有Xestmarg全都托付給他?」
「……我反對。」
鄒特短短地沉默了一陣,繼續說道。
「我們不是應該去破壞世界之樹係統嗎?或者打倒司令也行。反正我怎麼都不覺得現在還能靠對話來解決問題。」
接著留美也苦笑著回答道。
「嗯,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那你又為什麼……!」
「即使如此,我也想要先留著世界之樹係統。雖然有各種各樣的問題,但那也是拯救世界的一個可能性啊。」
「……我無法理解。你說的是要認同你否定的東西的存在嗎。」
繼續追問的鄒特肩上,安慰般地放上了黧黑特的手。
「一定正是感情所為吧。」
「感情……是我們Xenoid所不具備的啊……」
鄒特小聲的感慨道。留美帶點笑地回答了他。
「麻煩的是我現在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啊。不過,既然這麼想了……就已經沒辦法了呢。」
「把希望交給阿爾茲,說得是很好聽。」
這時黧黑特代她說了下去,簡單地向鄒特闡釋道。
「但是,這是讓他擔上了重任。要是阿爾茲覺得不想和Ω-XENO戰鬥的話……我們要留好那時的退路。」
「我作為一個母親,真的很任性呢。我可是把自己的一個孩子看得勝過世間一切……」
看著低頭自嘲的留美,黧黑特輕輕靠到她的肩上。
「你一直在為了守護人們不斷戰鬥吧?在最後為了自己而戰,也不會有人來責怪你的。」
「……是嗎。黧黑特,謝謝。」
留美靜靜地把臉埋在了黧黑特胸前。
看到兩人恩恩愛愛,鄒特稍稍別過視線詢問道。
「我理解你們的意圖了。那麼我要做什麼的?」
「鄒特嘛——」
留美和黧黑特視線一瞬間相交後,兩邊一起點了點頭。
接著留美抱起睡在床上的阿爾茲——交給了鄒特。
「這孩子就交給你了。要是我們有什麼萬一的話……保護好阿爾茲,一直保護到另一個舊人類那雪醒來的那天,然後引見這兩個人。」
「……你是認真的嗎?那個未成熟個體,應該是你們最為寶貴的吧。真的要把他交給別人嗎。」
「因為是你,我們才能放心啊。你的『正義』一定比我們更為正確。把阿爾茲交給你,想必是極好的吧。」
鄒特被投以信賴,沉默了一會兒。
「…………明白了。」
長長的沉默後,他使勁地點頭,接受了嬰兒阿爾茲。
然而這一刻,阿爾茲卻開始大哭起來,仿佛是不願離開父母。
「這、這是什麼情況?要怎麼處理?」
鄒特慌了。
看到這預料之外的樣子,留美和黧黑特也不禁笑了起來。
——這就是一切的真實、事情至今的原委。
阿爾茲以不可思議的心情看著這一切。
有驚訝、有疑惑。但是更重要的是——阿爾茲理解了。
鄒特與留美的約定,他理解了。
父母相信阿爾茲,托付給他一切的決心和愛意,他理解了。
接著再想想之後會發生的事情……他的心震顫了。
阿爾茲知道,留美他們和庫拉的商談,迎來的是最壞的結局。
不知道談話是怎麼樣的,但是最後的結果是知道的,那就是留美和黧黑特搶奪了都市的XENO
TRANSER,衝進了White
horizon。
——恐怕,是想要把庫拉一起給帶進去。
畢竟庫拉是不死之身。如果兩個人知道這一點的話——為了打倒庫拉,選擇這一手段也並非不可能。
隻是諷刺的是,庫拉依然活了下來。
那麼說來,留美他們就白白送去了生命嗎?……阿爾茲認為不是這樣的。
(正是因為所有人都為我那麼拚命,我才能像這樣活到現在啊……)
父母——還有鄒特司令,他們把這些托付給了阿爾茲。而阿爾茲現在,則感覺從真正的意義上理解了這些。
「要拜托的還有一件事。可不可以把我和黧黑特的消息留給阿爾茲?」
「可以。」
鄒特把嬰兒放回床上,從衣服裏拿出了X結晶。
阿爾茲明白了,那就是現在自己手裏的東西。
於是,以前曾經見過的相同的情景,再次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阿爾茲——去犯錯吧!!」
「拜托,去拯救冬世界,拯救Xenoid們。」
他聽到的,自然是同樣的話。
但他心中所感,卻又不盡相同。
因為現在,他如實地了解到了這一切——沉甸甸的事實、托付給他的心願。
——不知不覺中,阿爾茲已經熱淚盈眶。
現在的阿爾茲沒有眼眶。但是他哭了,哭在他的心底。
失去一切的心——現在在震顫著。
很快視野開始濕潤,眼裏的像開始飄忽不定。就像在真正的淚水中搖晃一般……
※※※
阿爾茲睜開了眼睛。
眼皮和眼球——都還在。指尖上傳來的是冰冷而堅硬的觸感。這是X結晶。
周圍是一圈白色的建築,天上是紅色的華蓋。
阿爾茲的意識,回到了庫拉支配中的要塞都市。
「剛才的是……」
摸臉自語。臉頰上有水滴留下的痕跡。
阿爾茲仰望天空,拭去了淚痕。
接著他撿起X結晶,好好地、手捧著放入了衣服裏麵。
懷著感謝之心,他足足祈禱了幾秒。
「……好。」
阿爾茲站了起來,表情已經不再迷茫。他把眼睛朝向要塞都市的中樞區——世界之樹係統。
——這是,他似乎從哪兒聽到了叫他的聲音。
然而這不是由聽覺產生的。
「這是……」
阿爾茲回過腳步,往世界之樹係統的反方向走了出去。
很快,他就漸漸看到了如傘般罩住都市的障壁。
『阿爾茲君,你是想去哪裏啊?』
又是庫拉的臉出現在天空中。阿爾茲停下腳步,抬頭仰望。
「庫拉……?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阿爾茲的聲音小到可以說是自言自語,在世界之樹係統裏麵的庫拉是不可能聽到的。可是,庫拉卻點了點頭。
『沒錯,我希望和你談判。』
在映著庫拉的天空一旁,又映出了新的身影。
紅色的光柱中,那是一個黑衣少女,如同胎兒一般抱著膝浮在那裏。
『如你所知,那雪現已成為係統的生體單元……你想想,她要產生、控製如此巨大的能量,不會沒有什麼負擔的吧?』
「什麼……難道說……」
『沒錯,她的生命正在漸漸流失。』
現實很殘酷,而告知者庫拉的表情卻是得意洋洋的。
『所以說,我需要你的力量——魂魄之觸媒。就當是幫她了,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力量呢?』
用的是請求的語言,表達的卻是脅迫的意思。
阿爾茲一下子閉上眼睛。
「……嗯。我明白了。」
『能得到你的理解就好了,那就來我這兒——』
「我的父母想要阻止你野望的心情,我總算是明白了!」
接著他猛地瞪大眼睛,朝庫拉指了過去,像是穿過天空一般。
「在那兒洗幹淨脖子等著吧!你的野望,我一定要再次阻止!」
『……真是吃驚,竟然會用慣用語啊。你啥時候學的啊?』
「還用說嘛,當然是從父母——以及那雪那裏繼承來的!」
『這樣啊,看來你無論如何都要與我敵對了啊。』
庫拉理解般地點點頭後,輕輕聳了聳肩。
『不過,你仔細想想,就憑你一個人,又能做到什麼呢?』
「一個人?我可不是一個人。」
阿爾茲轉過身子,像是在說「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譯注:懷疑這一句是原文多打了。)
這一瞬間響起了一陣轟鳴。圍起都市的idea障壁猛烈地蕩起一陣波紋。
很快,那裏出現了——
『南方伊甸……!也太莽撞了……!』
庫拉小聲地說出了他的驚歎。
發圓的艦首緩緩地、一點一點地衝破了紅色的障壁。
障壁的防禦力和戰艦的推進力勢均力敵吧。走錯一步,船體就有可能散成碎片。這可是相當冒險,乘員應該已經嚇掉了魂。
——即使如此,為了救出封鎖在罩住都市的障壁中,杳無音訊的朋友,他們依舊是趕來了。
乘員們的心意在阿爾茲心中回蕩。
「莽撞?那可未必。南方伊甸的艦長,可是那個芙蘭啊。她要是行動,就表示一定是有勝算的。所以,我相信她的計算和她的決心。」
阿爾茲轉過身子,像是在說「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南方伊甸的所有人!再加把勁,隻剩一點點了!」
阿爾茲心懷拚著命的朋友,邊送出聲援邊跑了起來。
接著,大概是聲音傳到了艦裏,最後戰艦像是拋開一切一樣,猛猛地衝了進來。接著,在已經變成空地的都市外圍側滑著停了下來。
突入,成功。
※※※
世界之樹係統的上方。
那裏有一根光柱伸向天空,化作那頂撐著都市的大傘的支柱。
那雪閉著眼睛,浮在那根光柱中。
『阿爾茲……』
隻有聽到她的身體,而她的身體,嘴巴,表情都是一動不動的。
這就表示她已經和係統一體化了。身體幾乎停止了生命活動,進入了冬眠狀態,而精神活動則依然活躍。
「這根idea的支柱,可以說是反映你心靈的鏡子。你果然是在惦記著他吧?」
庫拉仿佛看透了那雪的心情一般問道。
貼著光柱的側麵映出的是要塞都市各處的情狀。
其中一個影像就在那雪眼前,鏡頭一直追蹤著阿爾茲的背後。
在那裏,那雪看到了所有事情。如今她和係統已經一體化,都市內外都可以通過高輸出idea的雷達感知來進行了解。
『……倒也沒有。隻不過你被甩得這麼悲催,感覺很有趣哦。』
「就不能替我勸勸他嗎。明明事關你的生命的。」
『可別小看我了。就算沒有阿爾茲的力量,我也不會那麼容易就掛掉的。』
「希望如此吧。我的計劃,之後才是動真格的。」
庫拉看向光柱上阿爾茲的背後,嘴角露出了從容的笑。
「阿爾茲君拒絕協助,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還年輕,總是相信隻憑他的理想論就能拯救世界。……他要是認清現實的話,一定會改變原來的想法的。」
『……你還真是高高在上啊。』
「我不否認。不過,我可說了,你已經是我這邊的人了哦。」
庫拉看向下方。都市裏的人們正在想世界之樹係統集結而來。
「三百年來我的罪與罰……終於可以迎來結束了。」
庫拉喃喃。那雪對此產生了反應。
『三百年?罪與罰?你到底是……?』
「……是時候了吧。行,我就攤牌了吧。」
庫拉取下假麵,朝向了那雪。
臉是一位美麗的女性。
「我的真名是諾亞。三百年前,我既是一個使用idea與XENO戰鬥的戰士,也是確立了把人類Xenoid化技術的科學家……再者,也是世界上第一個Xenoid。」
『三百年前的戰士、科學家……!?所以是和我一樣人工冬眠了!?』
「沒有的事。有了白銀超新生的力量,我可以讓原來會老化死亡的細胞都完全再生的。於是我就這樣活了三百年,把這些失敗作引出陰影。」
『說法傲慢得真讓人不爽啊。就因為能活得長一些,就跑到高處俯視眾生,是打算當神靈嗎?』
聽了那雪諷刺的話,庫拉爽朗地大笑起來,重新戴上了假麵。
「神靈啊,那也沒什麼不好的吧。」
庫拉把雙手伸得寬寬的,像是擁抱眼下的人一般繼續說道。
「無論idea的多寡,你覺得我把多少的人類給Xenoid化了?其中獲得了這個力量——永恒生命的人,隻有我一個!而且其他所有人,都因為Xenoid化而失去了感情!我!隻有我!才真正進化到超越了人類!!其他人,全部都是渣渣!!」
庫拉得意地笑著看向那雪。
「我作為做出Xenoid的人,也是有責任的。那就是要保護他們、引領他們、幫助他們向著完美進化。」
『…………』
那雪回以沉默。庫拉大概是把她的沉默理解成了讚同,滿足地點了點頭,再次看向下方的情景。
「接下來就開始失敗作的挑選吧。首先是優先讓感情強烈有前途的個體生存下去。接著隻要淘汰下去,很快就能誕生綜合舊人類和Xenoid的優點的完美人類了吧。」
接著,他目光移向了都市外圍停下的南方伊甸。
「以芙蘭為首,感情已經覺醒的Xenoid們……你們是離這個目標最近的。既然你們自己跑過來了,那就讓我好好利用吧。」
※※※
南方伊甸成功地突破了障壁。
但是,代價不小。戰艦的裝甲表麵紅熱地產生了扭曲,飄著一絲絲蒸汽。直到艦首都燒焦成了黑色。
阿爾茲走近了戰艦,卻無法從平時艦首的入口進入。結果他繞到了損傷相對較小的後方,終於乘到了艦上。
艦裏麵的通道漸漸充滿了乘員們急急忙忙的聲音和腳步。
「應急處理(damage
control),快點!要是無所行動,可就成了靶子了!」
「人手不夠!?有說話的工夫就給我幹活去!!」
在這緊張的時刻紛飛的話語中,阿爾茲的背後傳來了一陣聲音。聲音還帶著些稚嫩,甚至讓人覺得不合時宜。
「阿爾茲!沒事吧!?」
那聲音是芙蘭。她一跌一撞地跑下樓梯。
阿爾茲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他,使勁地點頭肯定。
「嗯,讓你擔心了啊。」
「才、才沒擔心什麼呢!隻是經過計算發現可以突破那堵idea的牆之後,按照計算的去實行了而已的說!」
「是啊。為了這個,艦長可是廢寢忘食地計算了好久的。」
待在旁邊的梅麗莎補充道。果然和阿爾茲想的一樣。
「芙蘭真厲害呢。謝謝你為我趕來。」
「唔……」
芙蘭紅透了臉,轉而哼地看向了別處。
「還、還有,的說。那雪她們怎麼了?」
明明可以說出真相,阿爾茲卻躊躇了一瞬。
然後,他輕輕拿出衣服中的X結晶,開口說道。
「那雪她們啊——」
為了不影響乘員們,阿爾茲等人邊走向艦首的停機庫邊說著。
梅麗莎的表情變得陰沉沉的,實在少見。這更加表明了事態的嚴重性。
「……情況已經這麼嚴重了啊。那雪成了生體單元,裏斯提露受到洗腦,米涅還被留在了那裝置裏麵……」
「真是頭疼。這簡直是窮途末路啊。」
另一邊的芙蘭言行不一致地冷靜宣告。
「戰艦的發動機發生了損壞,無法繼續航行。FCS(火器管製係統)也發現異常,所有武裝不可使用的說。再加上我們所依靠的Xestmarg無法啟動……我認為我們已經沒什麼對策可以采取的說。」
分析很冷靜。芙蘭以艦長的名義轉向阿爾茲。
「根據以上情況,芙蘭建議投降的說。」
「等、等等!再怎麼樣,這也太……!!」
「為何的說?不隻考慮我們,再考慮一下Xenoid這一個種族的話,從各方麵來看,這麼做生存下去的可能性都是很高的說。再綜合阿爾茲所說,庫拉已經布好陣型來迎擊最強的敵人的說。」
「可是,那雪她們還在……!還有,會餓死很多人的!!你們不也一樣,沒有雪就活不下去嗎!?」
「這都是暫時的犧牲,長遠來看,這樣的戰略是妥當的說。再加上南方伊甸也有避難所(colony),世界之樹係統保護了我們的生存權利,而且又不用擔心食物問題,我們還為什麼要戰鬥呢?」
「……你怎麼了。你不也是想要救出那雪才冒著危險趕來的嗎?」
「隻是情況有變,這點我還是明白的說。」
芙蘭說完,把臉埋在布偶裏,抬起眼睛盯著阿爾茲。
——沉默。兩人都閉著嘴,隻是視線交錯。
「芙蘭艦長,能別再逞強了嗎?」
這時,梅麗莎靜靜說道。
「逞強?你在說什麼?」
「那就請放下那隻布偶,然後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
芙蘭什麼都沒說,把頭埋得更深了。
「……我不懂的說。」
芙蘭嘟囔著,聲音是那樣的弱小無助。
「芙蘭當然也是想要救出那雪她們的。可是,另一個我一直在說……庫拉才更有可能拯救這個世界。」
這或許是Xenoid特有的感覺。感情再怎麼豐富,構造上與生俱來的差異卻是無法抹消的。
能把腦用作高速演算裝置的Xenoid,一直都在和潛在心底的那一個冷靜的自己作著鬥爭。
「求你告訴我,現在該做什麼好呢。芙蘭不懂的說。」
仿佛是為了求救一般,芙蘭露出了自己的臉。迷亂不定的眼睛直直盯著阿爾茲。
「我心裏一片混亂。這種感情,我該怎麼做才好的說?阿爾茲想必是知道的吧?」
「芙蘭……」
站在那裏的,已經不再是帶領數十人的艦長。
而隻是一個挑著重擔,仍然年幼的少女。
麵對年幼的她——阿爾茲背過身去。
「放心吧。你的心情,我領會了。」
但是,背過身子不是代表拒絕。在那裏,是一個充滿了決心的男子漢的脊背。
「阿爾茲……?你到底是打算做什麼的說?」
「破壞世界之樹係統。」
「……那樣就能拯救Xenoid了嗎?就能拯救世界了嗎?」
聽了弗蘭的提問,阿爾茲回過頭笑了起來。
「不是的。我是要去救出那雪。」
打破道理的框架的,永遠是情感的力量。
芙蘭在迷茫的時候,阿爾茲身體力行地告訴了她這一點。
「大家聽一下。我想要阻止庫拉,救出那雪她們。……但是庫拉是真心想要拯救這個世界。正道一定在庫拉那裏。」
三人的對話,不知不覺成為了停機庫關注的焦點。
阿爾茲一邊環視眾人,繼續說道。
「隻要我一人犯錯就好,大家就不用出手了。」
「……阿爾茲,那是什麼意思?」
梅麗莎詢問後,阿爾茲輕輕點頭回答道。
「緊急模式啟動Xestmarg。」
Xestmarg本是多人駕駛,不過也有單人駕駛的功能。
那就是緊急模式。
然而,這就必須要同時操縱機體和idea。平時,這是多人分擔的工作,因此緊急模式帶給搭乘者的負擔不可同日而語。
芙蘭雙眼圓睜,大概在擔心這一點。
「太、太亂來了!!那雪她們都不在,隻有阿爾茲一個人……!!」
「那雪她們確實,不過,我還有……這個。」
阿爾茲說著,把手抵在自己胸前。
——曾覺得已經失去一切。但那隻不過是他的錯覺。
因為最後留在心裏的熾熱的心跳,正是最強的武器啊。
「沒關係。Xestmarg一定不會辜負我。」
這就是救世機——這就是Xestmarg。
「喂,聽到了嗎?」「嗯,阿爾茲要一個人……」
聽到這段話的維修員們驟然喧鬧起來。
撥開這些聲音,阿爾茲乘上了Xestmarg。
駕駛艙裏隻有一個人。
平時四個人都是肩靠著肩,現在卻覺得無比寬敞。
「那時,那雪或許也是這樣的心情吧……」
忽地想起舊事,阿爾茲淺笑起來。
得知留美死訊之時,那雪一個人啟動了機體。之後,她就一段時間內都用不了idea了。想想這些,緊急模式的消耗確實相當劇烈。
明知如此,那雪也想要這麼做吧,就和現在的阿爾茲一樣。
阿爾茲坐到了後座位上。那不是平時的前方——前方是操縱者的座位——而是擔任輸出控製的座位。
看了她們的訓練、戰鬥,阿爾茲已經知道了做法。
「……以緊急模式啟動係統。設定阿爾茲·傑奧弗羅斯特兼任輸出與操作。Idea
shroud……開始調整。」
阿爾茲想要把自己身上的膜擴大,卻不是很順利。
要把用於控製姿勢的idea
shroud變化擴大,把身體裹得嚴嚴實實的衣服完全就是個障礙。
行使idea的三位少女,穿的駕駛服露出了大片的皮膚。這麼單純的理由,阿爾茲卻是第一次注意到。
「這樣啊啊,隻有我穿的比她們三個都要安全啊……」
之前阿爾茲一直是操縱者,穿著重視存活的衣服也不成問題。可是現在卻不是這樣。
阿爾茲做出一個idea的光球燒斷了衣袖。雖然沒控製好程度,皮膚表麵也燒傷了,但是在堅定的意誌前,這點痛簡直可以無視。
「……好。就這樣」
再一次,阿爾茲自己的力量與Xestmarg重疊上去。這次順利地完成了。
感覺就像自己和機體同化一樣。
「動起來」——心中念道。伴隨金屬的摩擦音,機體巨大的手指動了起來。
沒問題,能行。
隻是,顯示器上的武裝表示欄卻是一片紅色(all
red)。
果然要用阿爾茲的idea,要動起來就已經費盡力氣。
「真謝謝那雪啊,把我鍛煉成這樣。」
不過,阿爾茲一開始連機體搭乘用的絞車(winch)都運轉不了。而現在,他已經能動氣這麼巨大的機體了。
——接下來,就把這努力的成果去給那雪看看。
阿爾茲調整好呼吸,抬起機體的腳走出了維修台。
「…………」
停機庫裏的人們屏住呼吸,仰望著機體的行動。
「唔……!」
接著阿爾茲慘叫一聲,與此同時機體的上半身開始傾斜,撞上了停機庫的艙門。震動與轟鳴聲,讓機體腳下的人們膽戰心驚。
人群中,隻有芙蘭一人還是直盯盯地看著Xestmarg。
「做到這個地步,阿爾茲是……這就是阿爾茲的回答,擁有感情的人類的回答……是這樣的嗎?」
接著,她放下了布偶,大喊:「阿爾茲!!」。
「既然話說得這麼大,就給我挺直身子的說!!就這種樣子,怎麼去救出那雪的說!?」
在嚴厲的聲音中是她的鼓勵——去救出那雪。
在她的帶頭下,又一道聲音響了起來。是那個活潑的維修員女孩。
「就是!阿爾茲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吧!」
眾人目光聚集過來。但她不以為意,更高聲地喊道。
「為什麼要說自己是錯的!想要幫助別人的心情沒有對錯!而且,要是沒有阿爾茲的溫柔的話,我們大家早就死掉了!」
她的話引起一陣吵鬧。這吵鬧改變了之前的氣氛。
「……啊,是啊。」「我們也都是他們幾個救出來的。」「沒有那雪她們可不行。這次我們要……」
聲音就是音波。當波長相同的音波相交時,會產生共振而更加響亮。
這個現象,如今正在停機庫裏發生著。
「大家……!」
而阿爾茲是魂魄之觸媒,能夠接受人們的心意,將其轉換為力量。
在周圍的聲音的支持下,Xestmarg有力地站了起來。
「讓你們擔心了。不過我沒事了。來人,開艙門!」
阿爾茲在駕駛艙內呼叫後,傳回的是粗獷的男聲。
「不行啊。先前打穿障壁的時候艦首損傷了。艙門因為變形而打不開了。」
這是維修長。這個男人體魄有力,一直都陰沉著臉。
然而與他相反,芙蘭卻毫不膽怯,以艦長的表情宣告道。
「那我就以艦長權限,準許破壞艙門的說。」
「喂喂!隨口說的是你,要修的可是我們啊!?戰艦本來就那麼亂糟糟了,現在還要增加我們的工作——唔!?」
這時他切實的意見說到一半停了下來。因為少女維修員拿手捂住了他的嘴。
「領班,艦首反正是要全麵翻修了,再加個艙門也沒什麼……是吧?」
「那倒沒錯……算了隨你啦!」
「事情解決了!阿爾茲就去吧!」
少女維修員甜甜地笑了。在她旁邊,芙蘭無畏地笑著放出號令。
「全體,第一種戰鬥態勢!迅速複原戰艦,跟進阿爾茲的說!!」
『明白!』
不會讓阿爾茲一個人戰鬥。這一份決心,也得到了大家的回應。
「芙蘭……大家……」
這時,顯示器上的芙蘭高高舉起了拳頭。
阿爾茲在其中感受到了無聲的誓言和鬥誌。
其他人也都是一樣的感受,一個接一個地頂起了自己的拳頭。
阿爾茲的心中湧起了鬥誌,而Xestmarg也有所回應。顯示器的武裝表示欄中,近戰格鬥這一武裝名稱亮起了可以使用的燈。
點一點頭後,阿爾茲揚起聲音。
「一起出發吧,Xestmarg!出擊!!」
鋼鐵之神也揮起手臂,像是要說「這就是我們的意誌」。
「鐵拳——擊!!」
鐵被壓扁,發出陣陣轟響。巨大的拳頭砸開了艙門,遠遠地打到了前方。
光線射了進來。天空是紅的,照射下來的光也是紅紅的,灑滿了停機庫。
向機體伸出的手臂的方向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世界之樹係統。
阿爾茲心想著。
——那一天,沒有夠到那雪的手,這一次一定要夠到。
「與Xestmarg一起!」
雪融,露出大地。踏著大地,機體緩緩前行。
沒用彈射,這次出擊說不上勇猛。
但是對阿爾茲來說,這卻是最有價值的一大步。
因為這不是由於XENO襲擊而被動地出擊。
這是阿爾茲自己選擇的,為了守護自己珍惜的事物而去戰鬥。
※※※
『Xest!?不會是阿爾茲一個人吧……!?』
那雪在係統之中了解到了情況。
Xestmarg呈現出灰色,還在待機狀態中,說明要移動起Xestmarg就已然費盡全力。
即便這樣,他也是一步、又一步地,確確實實地在接近著這裏。看著那模樣,便不由感受到搭乘者的決意和覺悟。
「怎麼了?果然還是不好意思和他戰鬥嗎?」
像是看破了一般,庫拉隔著假麵望著那雪。
那雪稍稍屏住呼吸。接著,代替不能動的嘴,那雪震動idea的天空說了出來。
『……怎麼可能。我也是下定了決心的。』
「我就信了你的話吧。」
庫拉滿足地點了點頭,接著把目光轉向了Xestmarg。
「要來就來吧,阿爾茲君。即使是我,身上也有著三百年的宿命,不會簡簡單單就敗下陣的哦。」
在決意地說著的庫拉遠遠的腳下。世界之樹係統的正下方,有一個藍色的影子在緩緩蠢動。
※※※
Xestmarg繼續前行。
駕駛艙中,阿爾茲聽到了警告聲。
「有機體急速接近!」
看向顯示器。這一瞬間,視野變得一片雪白。
「閃光彈?」
如果是這樣,那這就是——
阿爾茲腦中想起最壞的可能,同時,他在背後忽然有一股不祥的預感。阿爾茲條件反射地抬起機體的手臂。
緊接著,一陣衝擊襲來。劈下的劍刃(stalk)刺入了Xestmarg的手臂。
「唔……!?」
阿爾茲和機體的連接,是通過idea
shroud來實現的。因此,阿爾茲自己的手上也感到了一絲疼痛。
不久,麻痹的視網膜開始成像。
顯示器上映出的——果然是量產型Guemargard。那是和Xestmarg同種類、同係統的機體,隻是在各部分的形狀上有所簡略。
頭上的單眼可以說是這種機體的特征。現在,那隻單眼正緊緊盯著Xestmarg。
「不會再讓你靠近『哥哥』了。」
機體那裏傳來的是裏斯提露的聲音。現在裏斯提露還處在庫拉的支配下,從她的話中就可以明顯地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