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1 / 3)

啊,鈴聲

按照上級對離休幹部福利待遇的規定,韓萬和離開鐵路局大樓後三年,家裏重又安上了電話。老韓和老伴甭提多高興了,安裝工人走後,老兩口圍著那杏黃色的小機器轉了一圈又一圈,擦了一遍又一遍,拿起來聽聽,耳機裏好似有一隻小蜜蜂在歡唱,“嗡--”,讓人心跟著抖顫。啊,這不光是一種照顧,也不僅代表著昔日的權力和榮耀,它勾起了老人對逝去時光的多少美好回憶啊。

可是,電話機卻好似一隻啞了嗓子的小鳥,一天、兩天、三天……它一次也沒唱起來。起初,老韓還不時拿起它,撥撥聽聽,問標準時間,問天氣預報,問當晚的電視節目……可慢慢的,他哪兒也不撥了,眼盯著電話機發起呆來。老伴明白老頭子的心思,也隻好暗暗地歎了一口氣。唉,想當年,家裏也曾安過這玩意兒,工作忙累了一天後回到家裏,他最怕的就是它的吵叫,尤其是在深更半夜的時候。那鈴聲就是命令,就是呼喚,沒有疑難,沒有險情它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叫起來。可是,現在……

第五天早晨,沉默的鳥兒突然急躁地叫起來。正在陽台上澆花的老韓和正在廚房裏熱牛奶的老伴好似在百米起跑線上聽到了槍聲,扔掉了噴壺,摔下了鍋蓋,絆倒了木椅,一時間嘮嘮啪啪,亂成一團。

老韓搶先抓起了話筒,刹那間,竟產生一點莫名的激動:“啊,我姓韓,我是老韓!”

可旋即,那昏花老眼裏兩點閃動的火花便暗淡下來。老韓緩緩地放下話筒,掃興地說:“他要錯了,是找急救站的。”

老兩口那麼默默地對望一眼,轉身仍去幹自己的事情了。

電話突然又響起來。這次,老韓已不那麼慌急了,他怔怔地瞅著電話機又叫了兩聲,才將信將疑地拿起了話筒。

“喂,你是8352嗎?”聽得出,對方是個年輕人,很急,幾乎是在喊了,震得老韓忙把耳機拿遠些,連老伴都聽得清清楚楚了。

“對,我是8352。”

“同誌,請無論如何馬上給我們派輛救護車來。我母親突然發病,渾身抽搐,昏迷不醒……”

“可我這裏不是急救站……”

“人命關天,救人要緊,同誌,我求您了!”

老韓愣了愣,長長的灰白壽眉陡然一抖,問:“病人在什麼地方?”

對方告訴了地址,再三叮囑與道謝之後,放下了電話。

老伴驚疑了,責怨老頭子:“這是什麼事呀,你也敢應!”

老韓沒說什麼,隻是又撥了幾個號碼,對話筒說:“老幹部車庫嗎?我是韓萬和,請馬上給我出趟車,地點是……”

老韓放下電話。老伴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那汽車油錢怎麼算?”

按照規定,離休幹部用車耗汽,已落實包幹,節約歸己。老韓望著老伴,突然孩子氣地笑了:“那你說呢?”

當天晚上,電話又一次唱起來,還是早晨那個年輕人,摯誠感激之情隨音傳來:“……韓伯伯,我媽媽已經脫離危險了,謝謝您,謝謝……”

老韓的眼角濕潤了,他撫挨著電話機,就象愛撫著小孫孫的腦袋,好久好久……

那以後,老韓的鳥兒仍是隔三叉五才難得唱一次,而十之四五又是唱錯了找急救站的。於是,他就解釋,告訴人家先撥“55”;還有兩次,情況急如星火,他便照葫蘆畫瓢,依用了第一次的辦法……

那一天,檢修電話的來了,老伴向人家訴了一陣苦,要求更換號碼。那位師傅答應回去後立即向領導反映,並說這事好解決。老韓也沒說什麼,隻是若有所思地又踱步又搓手,直到那位師傅已告辭出門,他才追上去說:“電話號碼的事……我看,就不換了吧,這樣子挺好,挺好的……”

抽屜風波

林主任出差了,走得很急,連工作都沒來得及交待,隻留下一張紙條說三兩天回來。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他走後的第二天,因有一份報告急需加蓋公章呈報市政府,而印章由林主任親自掌管,他臨行前沒有委托給別人,這可怎麼好?電話一次次來催,甚至直接打到盧局長那裏。盧局長問:“知不知道老林把戳子放在了哪裏?”

室內的幾個人異口同聲地作答:“就在他辦公桌的中間抽屜裏。”

盧局長坐到林主任辦公桌前去,拉了拉中間抽屜,抽屜鎖得死死的,是暗鎖。林主任是位粗中有細的人物,一般文件和隨手用的文具都是很隨便地往其他抽屜裏一塞,從不加鎖;而中間的那個抽屜卻總是壁壘森嚴,重要的東西必然都放在那裏,從未有失。盧局長眉鋒微蹙,問:“他的鑰匙就一把?”

眾人都沒言語,彼此相視。這是個沒法作答等於廢話的問題。

萬般無奈中,我突然想到找他夫人。林嫂在一家醫院當護士長,我們和醫院打交道沒少麻煩過她,彼此很熟的。我撥通了電話,說明了情況,請林嫂抓緊回家看看,如果林主任行前將那一大串鑰匙留在家裏了呢?

半個小時後,林嫂回電話說,在老林的上衣口袋裏真找到一串鑰匙,拿不準其中是否就有那隻。我樂得咚地一擂桌子,請她馬上到局裏來試試。

放下電話,我好一番得意,想到盧局長還在為這事操心,便興衝衝地跑去報告情況。沒想局長沒等我把話說完,就急了,責怨道:“這可不行!一會兒老林的那口子拿著鑰匙來,你讓不讓她開抽屜?她要翻看抽屜裏的東西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