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先生繃緊的心鬆下來,想笑,但陡地又揪上來,他真不知道,這點小事的原原曲曲,該怎樣向妻子解釋呢?
廉潔
職工業餘大學的寫作課教師通知學員們第二天考試,寫命題作文,讓大家事先準備好稿紙。
老師的話對於學生,除了那個顛倒一切的年代,永遠是一道命令,盡管業大的學生們有些已是年近中年的國家幹部。第二天,當老師端著備課簿和粉筆盒走進教室的時候,學生麵前的課桌上都擺放好了白嶄嶄齊整整的稿紙和已摘去帽兒吸滿了墨水的鋼筆,幾十道目光迎接著他,含著惴惴不安,也撲閃著躍躍欲試。
老師是位滿頭霜發的老人,瘦削、單薄,但顯得矍鑠清奇。他原是市裏重點中學的一位語文教師,年逾花甲,退休不久便被業大“搶”到這幾來。但聽說老人並不要什麼“補差”,甚至連業餘講課津貼也不要,聲明隻是盡義務。老人講起課來也像他要求學生寫作文那樣,簡約凝煉沒有廢話。如果有人帶了錄音機,課後把他的授課錄音稍事整理,可能就是一篇很不錯的寫作知識文章。他說寫作有很強的實踐性,應該留給學生多一點的時間去思索,尤其是對業大的學生們。
他站在講台上,目光穿過鏡片,平靜地在學生們臉上掃過,又掃過學生麵前課桌上的一份份紙筆,足有半分鍾沒說話,然後從備課簿中抽出一本厚厚的稿紙,順著課桌間的過道走過,不時扯下幾頁,默默地放在不一定哪位學員的麵前。學生們有些騷動,不是因為分配並不公平,凡是得到稿紙的,桌上原本都擺有自備的充足一疊。於是,大家用各種各樣的神色與目光,用嘁嘁嗡嗡的低聲竊語,交流著彼此的疑惑。老師對這些學員是特殊偏愛,還是他們的稿紙不合規格?或者他們的試卷將有特殊的需要……
得到老師手中稿紙的學員不在少數,厚厚的一疊稿紙很快就發完了。他回到講台上,從粉筆盒裏拈起一截粉筆,這才說出走進教室後的第一句話:“文章應從作者的真情實感中來,情真方能意切,意切方能說服人,感動人,.教育人。鑒於我們學員都是國家正式職工,很多同學還是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今天的作文要求大家寫一篇以記敘、議論、抒情相揉並重的散文,題目是--”
他轉過身,揚起臂膊,在黑板上一筆一劃地寫下兩個剛勁有力的柳體風格韻粉筆字,廉潔。
在粉筆與黑板相擊相劃的噠噠嚓嚓聲響中,教室裏變得格外安靜。大家望著那兩個字,久久沒有下筆,特別是那些剛剛得到老師發給稿紙的學員,臉紅紅的,垂下頭,悄悄地把自己帶來的稿紙塞進書桌裏去,因為在那些稿紙的上方或下方,每一頁都顯赫她印著他們單位的名稱。
跑圈兒(三題)
秀月小區有一塊麵積不小的場地,水泥方磚鋪就,平整如鏡。在四周高高林立的樓群中,這片空場便成了人們極好的休閑去處。每日清晨和傍晚,花園裏總聚了不少的男女老少,舒緩平靜的太極拳,剛勁歡快的迪士科,還有高深莫測叫不出名堂的各色氣功,構成了一幅幅的城市風景。而在那塊平整如鏡的空場上,則聚著更多的人眾,這個蔚為壯觀的大兵團的活動項目叫--跑圈兒。
跑圈兒,是熱心於這項活動的人們隨心所欲又相互比較後約定俗成的一種叫法。它有別於體育場跑道上的晨練暮跑,因為它還有著音樂的伴奏;它又有別於嘭嘭哢哢的大秧歌和迪士科,因為確實是在慢跑而非舞之蹈之。而那個“圈”字,則極形象地界定了它的範圍和形式,活動的人首尾相銜,在空場上形成一種很規整的渦漩。音樂是由掛在柳杈上的錄音機放的帶子,有“六億神州盡舜堯"時的紅歌,有百唱不衰的民歌小調,更多的是不斷時髦不斷更新的流行歌曲,但必須節奏感強,既使是散板詠歎抒情味極濃的也都被千篇一律地處理成了進行曲。迷迷蒙蒙的星光下和曙光初露的晨曦裏,但求活得滋潤長久的人們將文娛與體育巧妙地結合起來,形成了別具一格的新的“邊緣”項目,清心寡欲,舒筋活血,沒有競技場上的大汗淋漓腰酸腿疼,又不必虞於舞姿笨拙或男女勾肩搭背被人譏為“老不正經",所以這個“圈兒”,竟是滾雪球般越跑人越多,越跑越興旺,雷打不動,風吹不散,成了城市裏的一道新景觀。
人物過百,形形色色。日子一長,也必生出些讓人感歎唏噓的故事。忙中草率,匆匆搶拍幾個鏡頭,興許能讓有雅興的朋友讀出些許新奇與慨歎吧。
眾人劃槳開大船
三人為眾。成群成眾者,自然要有首領核心。跑圈兒的既有數百近千之眾,哪能沒有個主事人的道理?也勿需民主選舉,幾個熱心人湊到一起,商量些不得不辦的事情,便雲多有雨般地贏得了人們的信任。也沒有官銜和職務,人們心目中的尊敬與擁戴才是最可珍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