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八章
就在楊尚荊和誠意伯劉基的子嗣談笑風生的時候,徐珵這個倒黴的禦史正在浙、閩、贛三省邊境的深山老林裏麵,看著這個月份北京絕對不會有的綠樹,一臉抑鬱地想要罵娘。
連綿了好幾十天的雨水終於是停了下來,然而樹木固定水分的能耐不是白給的,這個完全沒有工業化的影子的年月,深山之中的樹木就和凶猛的狼蟲虎豹一樣,是人類認識和了解世界的阻礙。所以身邊哪怕帶著整整兩個千戶所的衛所士卒和一百多騎兵,配備著足有正規軍人數一倍的民夫,他在這深山老林之中依舊是寸步難行。
也多虧他本身就是蘇州人,對福建這邊的氣候、水土也是適應的,否則不等進山剿匪,估摸著就要得了痢疾,在山外的官衙裏麵拉一個昏天黑地,拉成個骨瘦如柴的人幹了。
饒是如此,這種氣候對他這個在京為官多年的翰林而言,還是不小的挑戰,要不是知道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他此刻隻怕是早已經把“雨為何這時候便停了”的話說出來了。
“唐僉事,如今可曾找到了逆賊的蹤跡?”眼瞅著天色已晚,徐珵忍不住問了一下自己身旁的將領,福建都司的都指揮僉事唐恩猛。
說起來剿匪這事兒,也算是福建這幾個月來的大事兒了,畢竟那個葉宗留不但殺了福建參議竺淵,還重傷了福建都司的都指揮使劉海,直到現在,那個昔日風光無限的正二品大將還躺在床上養傷,一輩子的名聲,基本都成了一縷被剪下來的劉海了,要不是他當時力戰不退,而不是落荒而逃的話,隻怕早就被朝廷擼奪了爵位,直接在家中等死了。
所以現在負責剿匪的是一個都指揮同知,而負責在外陪著徐珵這個欽差的,則是一個高配的正三品都指揮僉事,整整一個半衛所的兵力七千多人圍在山外,在負責警戒官府銀礦的同時,也在負責監視礦賊葉宗留等人的動向,一旦對方有了出山的打算,立馬就會被無情地圍剿一番——畢竟官府怕的不是老老實實屯田的賊寇,而是那些轉戰千裏的流寇。
唐恩猛看了徐珵一眼,他發誓,要不是麵前這位身上帶著聖旨,是過來督戰的欽差,他早就讓人把這貨色剁成肉醬了,帶隊進山到現在也沒幾天,這人都問了好多次了,特麼的賊寇要是那麼容易找到,還用得著朝廷派人前來督戰?平白讓自己的心思都跟著浮躁了起來。
不過欽差嘛,見官兒大一級,再加上據說麵前這位徐珵曾經是翰林院的人,又和內廷走得近,很得王振王公公的青睞,他一個都指揮僉事,正三品的副官,又不是什麼名門之後,連站隊的資格都沒有,哪裏敢得罪了?所以唐恩猛深吸了一口氣,耐著性子答道:“徐侍禦稍安勿躁,軍中精擅山地之中偵探敵情的,都已經盡數撒了出去,想必很快就會有消息報回,這些人可都是特地從各地征召出來的,自由都是山中長大的,若是遇到賊寇的主力,定然不會讓他們再失了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