舀了一勺藥吹涼後送到柳十令嘴邊,他很配和地慢慢吞咽下去。隻是可能因為不清醒,動作有些慢罷了。
喂藥時阮覓發現點好笑的事。
柳十令剛喝了口藥,就因為藥的苦味委屈地皺起眉。
本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露著淺淺的不開心。
阮覓沒忍住笑出來,又想到第一回與第二回見柳十令的時候,他手上都提著藥,很顯然是個時常喝藥的人。
身體弱,卻又要時常喝藥,想必是很難過的。
阮覓臉上微弱的笑意慢慢淡去,微斂了下眼,然後又舀了點藥遞過去。
良藥苦口利於病,現在人還病著,沒辦法,藥總是藥喝的。而且柳十令還沒醒,就算她拿了蜜餞過來也沒辦法讓他一邊含著一邊喝藥。
剛才柳十將藥咽下去的表情實在太委屈了,阮覓再一次把藥遞到他嘴邊的時候,本以為他這回會抗拒,沒想到他雖然神色委屈,最後卻還是張開嘴將藥喝了下去。
隻是臉上的委屈之色更重了。
阮覓看著他,心底莫名軟了許多。今日在阮家堆積起來的煩悶與急躁也不由得淡了一些。
聽聞有些人在生病的時候,性子會與尋常時候不太一樣。
暴躁易怒,不肯配合。
柳十令卻是是更加乖順了,絲毫不會叫人覺得苦惱。一聞到遞到麵前的藥的苦味,他就算昏迷著,潛意識裏也不想給旁人添麻煩。便迷迷糊糊地,一邊委屈一邊將藥喝了下去。
一碗藥很快就喂完,阮覓隨手將碗放在一旁。隨後又慢慢扶柳十令躺好,給他掖了一下身上的薄被。
漸漸夜深,柳十令還沒醒過來,那隻手也一直沒有鬆開。
阮覓便趴在床榻旁眯了一會兒。
在她睡過去沒多久後,柳十令睫毛顫了顫,然後慢慢睜開眼。
燭火明亮,帷帳微動,是不曾見過的地方。
夢?
他微微皺起眉。
即使在夢裏他也記得自己現在被困在阮家出不去。但是一想到阮覓身處險境,柳十令便無法壓抑住心中憂慮。
但是片刻之後,他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視線略往下移便看到了趴在床邊小憩的阮覓,還有他緊緊握著她的那隻手。
柳十令眼眸微睜,下垂的眼尾弧線像是湖中被翠鳥突然劃過濺開的漣漪。
他抿了抿嘴角,有些氣悶於自己竟然會在夢中做這種無禮之事,立馬想要鬆開手。
可越是想一件事的時候,各種細節便越是清楚。
手中溫熱的觸感,連帶著一點一點脈搏的跳動,都如此清晰地呈現在柳十令的感知中。
他的手頓住。
然後頭慢慢側到另一邊,刻意不看阮覓,而是對著醫館淺青色的帷帳出神。
半晌後,似乎那帷帳終於無法再吸引他的注意力了,柳十令沉默著垂下眼,視線重新落在兩人牽著的手上。
這一看,又是許久。
他嘴越抿越緊,像是理智與情感在做著激烈的鬥爭,藏在平靜外表下的心跳動得比誰都厲害。
風雨停歇,止戈散馬。
最後柳十令選擇重新閉上眼。
既然是夢……
“這位公子可醒了?”學徒打了個哈欠走過來,話都問完了才發現阮覓正在小憩,壓低聲音也來不及了。
還好阮覓睡得不深,很快抬起頭,眼中睡意並不濃。
聞言回道:“還沒醒,我記得等會兒還有一貼藥要煎是吧?”
“嘿,您記性真不錯。”學徒笑著走到柳十令床邊,看了看柳十令的情況,“說起來您力氣可真大,今兒個見您抱著這位公子進醫館的時候,不少人都驚呆了。”
“還好還好。”阮覓謙虛。
隻有柳十令身體僵住,他並不擅長演戲,在發現自己並不是身處夢中那一刻,頓時就睜開眼。
他看了看阮覓,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眼中盡是茫然,茫然中還夾雜著一絲兩縷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