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陽台的窗戶朝外望去,果然遠遠的能夠看到湖邊有兩個很小的身影。
哥哥坐在輪椅上,鍾林站在輪椅的旁邊。
咦?
鍾林不是天天忙得很嗎,今天怎麼會有這份閑工夫拉著我哥聊天?
還故意不帶護工下去,這是明顯的要說什麼話不想讓別人知道。
莫不是,我哥的身體又有了什麼反複?
我的心裏咯噔一聲,快速的朝他們所在的湖邊走去。
走到距離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我刻意的放輕了腳步,然後就聽到我哥哥那充滿了痛苦和無助的聲音:“鍾醫生,難道就真的沒有一個萬無一失的手術方案嗎?”
我頓時停下了腳步,腦子裏嗡的一聲。
我知道他們現在討論的並不是哥哥的身體,而是——我的手術方案。
什麼叫做“有沒有萬無一失的方案?”之前鍾林不是跟我說,保證會成功,保證不會截肢的嗎?
莫不是,他是在騙我?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前麵傳來了鍾林低沉的聲音,依然是那種略帶著諷刺的語氣。
“這世上哪兒有萬無一失的事兒?如果真有,你妹妹的腿怎麼會拖到現在也沒有人敢給她做手術?隻是,她那骨腫瘤的外圍已經開始變得粗糙,而且生長速度也超過了安全範圍。現在不立刻取出,真的會連命都沒有了。”
“和命相比,一條腿真的那麼重要?我身邊多少人沒有腿了,人家難道都去死了?!”
哥哥痛苦的低下了頭,用手抓住頭發,死命的撕扯著:“可是,讓我怎麼跟傾寧說啊!萬一……萬一手術之後,她發現自己的腿沒有了,她還不得瘋了?”
“瘋了也比沒命好!再說,有我在,她想瘋也沒那麼容易。”
鍾林沒好氣的用手在哥哥的輪椅上敲了敲:“你想想清楚,她犯渾難道你也縱容著?這是你妹,你要是不願意看著她死,待會兒就去把手術認知書給簽了。別等她回來看見。”
……
我渾渾噩噩的回到了病房,沒有再繼續去聽他們說什麼。腦子裏一片混亂,反反複複重複著的隻有哥哥的那句話:“萬一她醒來,發現自己的腿沒了……”
不!
我瘋狂的搖頭,我不幹!
不是當事者,誰也不能理解一條腿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這麼多年,因為腿瘸,我經曆了怎樣的痛苦和折磨沒有人能夠明白!
我四歲學舞,整整練了十二年。是因為這個病,讓我喪失了追求夢想的能力。
我瘋狂的癡戀風明寒,可他,結婚三年,在我腿上流連的目光從來沒有超過一秒鍾!
那種壓抑不住的厭惡,即使現在想起來,依然讓我心如刀絞。
我承認和很多人相比,我過於矯情和脆弱。
但是人生是我的,我覺得我應該有權利選擇自己到底要怎麼活。
沒有腿的人生是殘缺的,這樣的日子我早就過得夠夠的了,我不願意再繼續下去。
這個手術我不會做,不管別人怎麼認為,我的人生,我要對自己負責。
我快速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準備趁他們兩個人都還沒有發現我回來之前,悄悄的離開。
此刻我無比的慶幸自己口袋裏總算還有一點錢,至少這些能夠保證哥哥之後的複健可以順利進行,能夠保證我家的服裝廠可以正常維持。
再不濟,挺到哥哥回去上班還是綽綽有餘的。
至於我……剩下的那些錢,應該也能夠保證我活到有尊嚴的離開這個世界了。
再次來到收款處,又給哥哥存了一百萬,然後飛快的離開了醫院。
我第一時間就想把手機卡丟掉,好讓他們誰也找不到我。
然後就去找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小地方,安安靜靜的過完剩下的那些歲月。
可是,就在我正準備關機取卡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派出所打來的。
“葉小姐,你現在有沒有空去一趟拘留所?那個鐵軍打報告說要見你一麵,有重要的事和你談。”
“他找我要說什麼?”我有點奇怪。
“他說,想和你和解。”民警繼續說道。
和解?
聽到這個詞我簡直火冒三丈!
那個人渣!他憑什麼認為我會願意和他和解?
我正要表達不同意的態度時,民警又在電話那邊說道:“葉小姐,我們建議你還是去一趟。他手裏應該有什麼可以和你談條件的東西,不然,也不敢提出這樣的要求。”
“葉小姐,你不是一直不相信你父親是自殺的嗎?或者你和他談談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新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