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沒關係,最好的解決方法沅沅已經想到了。
那就是,丟了它。
荒涼冷僻的西苑。
涼風沁著花香,綠色的袖擺輕輕蕩開褶痕。
鬱厘涼站在牆角下怔愣著,忽然有什麼東西不偏不倚地正中他的額頭。
啪——
一塊未能完成替身任務的玉佩從少年堅硬的額角上彈開,又聲音清脆地墜落在地上,甚至還囂張地軲轆滾了兩圈。
就這樣,它也沒能被摔壞,而是完好無損地躺在地上,靜靜地被垂著眼睫的少年納入眼底。
腦袋……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碰到了。
額上的痛覺慢慢地擴散開來,讓少年烏黑的眼眸裏掠過一絲茫然。
這塊綠色的石頭,好眼熟。
“大根哥?”
一道屬於少女的驚訝聲音響起。
鬱厘涼慢悠悠地回過神,想起了少女的名字。
沅沅。
一個要死在今天的少女。
範湍今天當著鬱厘涼的麵吩咐手底下的人去除掉她的時候,鬱厘涼從始至終都沒有阻止。
就像個局外人一般,他幾乎從不過問任何人的死活。
但範湍手底下的人辦事效率很高。
從少女今天跨出房門的那一刻起,她的生命就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樹叢間閃爍著寒冷銀光,是這天底下最隱蔽、也是淬了最為致命劇毒的暗器。
鬱厘涼掀起眼瞼,冷眼看著那道暗器對準了少女的後背。
死亡對於他而言,是一種毫無意義的事情。
就像他生來也是毫無意義的存在。
即便死的是他自己,他也不會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所以哪怕少女下一刻倒在自己的腳下,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然而變故就在這個時候發生。
少女在她本該死亡的下一瞬,出人意料地踏出一步來到了鬱厘涼的麵前。
一個下屬們絕對不敢侵犯的安全區內。
即便是那些下屬足以自信可以保證發射出暗器的同時,不會損傷二皇子殿下一分一毫的頭發,但這世上也沒有人可以向此間最為尊貴的主人舉起武器。
“大根哥,你該不會不記得我了?”
他麵無表情的樣子雖然很酷,但沅沅還是懷疑剛才從牆那邊飛過來的玉佩可能砸壞了他的腦子。
少年的目光慢吞吞地掃過她的臉。
氣質這個東西說起來也是萬分神奇,這讓沅沅看上去好像變了個人。
也許是狗血小說的設定,也許是邏輯的漏洞。
總之在改變了眉毛形狀和發型之後,加上眼角下那一顆淚痣,沅沅從氣質上看上去就更像女主角寧蘭楚了。
但少年盯著她眼下的淚痣,卻緩緩啟唇,“記得。”
記得?
樹上的下屬們紛紛倒吸了口氣。
二皇子竟然記得她是誰?!
要知道,普通人餓久了會記憶力變差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更別說二皇子餓了七年那麼久。
雖然沒有餓出個少年癡呆,但少年對於記憶上的事情也時常有所混沌。
很久以前的記憶雖然不曾忘卻,但卻宛如被人撕爛的拚圖一般,丟的東一塊西一塊。
鬱厘涼記得自己母親溫柔的雙手,卻需要用很長的時間才能想起母親的臉。
同樣,他記得從前遇到過的人,也一樣需要一些熟悉的場景,才能讓他想起來那些人的模樣。
所以在西苑的牆角下,他會不斷地重複當初發生過的事情。
就像少女第一次撞見他被人打的時候。
過重的殺孽也許也是促進他忘卻這些人嘴臉的原因,以至於他反複將這些事情重複,幾乎一日不落。
直到有一天,忽然有人闖入他的世界,喊了一句“國公爺來了”,將這日日循環的事情突如其來地打斷。
那樣真實的聲音卻仿佛傳遞進入一個虛幻的世界。
在他年幼時挨打的時候都不曾出現過的聲音,穿透過重重迷瘴傳入他的耳中。
就像他年幼時的一個願望,幻想有人可以及時出現來拯救他。
在若幹年後,被實現了。
但打那天起,鬱厘涼卻記住了。
他記住了那段挨打的往事,也記住了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