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略顯病態的臉在水晶珠簾後被襯得愈發蒼白。
沅沅的話吐得不上不下,卡得恰到好處。
碎花一臉果然如此。
果然,還是因為殿下的腎不行吧?
沅沅:“………………”
屋裏的人自覺退了出去。
少年進了屋後僅是目光陰翳地打量著沅沅,讓沅沅光是坐著都感到亞曆山大。
在這種快要窒息的氣氛下,沅沅很難繼續堅持下去。
“我知道殿下現在很……很不喜歡我。”
鬱厘涼眼睫微抬。
“不是不喜歡。”
沅沅一愣,聽他翕開唇縫,擠出那兩個字。
“是恨。”
最可恨的是,他恨她這件事情,她卻從來都不知道。
“是這樣啊……”
那兩個字像是個小刺,冷不丁地戳了沅沅一下,讓她不敢直視。
她下意識挪開目光,攥住鴨腿的手指都有些僵硬,她嘴裏沒話找話似的,邏輯混亂地解釋自己方才被少年聽去的話。
“但、但我剛才的意思不是說我不喜歡腎虛的男人……當然也不是說喜歡腎虛的男人。”
“我是說,我喜歡……”
脖子被枯枝般的五指一把扼住,少女就好像一隻被抓住了脖子的鴨子,聲音戛然而止。
鬱厘涼垂落目光,盯著她的眼睛,陰鷙道:“殺了你。”
沅沅:嗚嗚嗚,她斷頭飯還沒吃完。
怎麼辦,竟然凶殘到動不動就要殺人的地步了。
她感覺她的小奶狗好像已經瘋掉了。
“解藥還沒有給殿下吃……殿下再忍一忍好嘛?”
鬱厘涼陰沉的目光盯著她,過了會兒才鬆開了手指,揮開珠簾大步離去。
沅沅撫著脖子上被他掐過的地方,後背幾乎又沁出了一層冷汗。
現在她已經不用掙脫命運了吧?
可她卻還是沒有辦法自私的跑路……
沅沅忍著脖子上的疼,繼續啃了一口鴨腿。
在死之前,能多吃一口就多吃一口吧。
畢竟她好像也有些掙紮不動了。
到了下午,宮裏便來了一群太醫。
就像三甲醫院裏遇到疑難重症的時候,一群白頭發專家就會帶著專業的技術聚集到一起聯合會診。
在一群老頭子的包圍之下,沅沅從荷包裏倒出來了一個紙團,又從紙團裏掏出來一個小紙團,最終打開小紙團之後,露出了一顆平平無奇的白色珠子。
太醫們頓時如視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將這顆白珠子捧起來,帶走研究。
在天黑之前,為首的張太醫激動難忍道:“殿下,這顆珠子確確實實是饕餮之毒的解藥。”
“殿下有救了!”
但是,鬱厘涼有救的同時,事情卻又出現了轉機。
不僅饕餮之毒是世間極其罕見的毒,就連這份解藥都是世間絕無僅有的解藥。
是以鬱厘涼想要立刻解毒,卻必須得有一份極其好的身體底子,方能承受藥性。
倘若沒有發生過墜崖的事情,以少年青壯的身骨承受這顆解藥也許會有些許震蕩,但也不會有大礙。
可後來鬱厘涼卻內外皆損,元氣大傷,哪怕眼下看著與常人無異,可實際上內裏卻消耗的厲害。
若直接吃了這藥丸,卻是萬萬承受不來的事情。
所以……
“要找一個身體康健之人吃下這顆藥丸,讓殿下飲其血。”
這樣做的好處不僅可以讓二皇子以最為穩妥的方式解毒,還不會刺激到他的身體。
最終,太醫們商量了一下,這個艱巨的任務就落到了提供藥丸的沅沅頭上。
理由很簡單,藥丸是她給的,萬一她下了毒,她肯定不敢吃,或者要給自己解毒。
這樣也省的給二皇子額外增加風險。
沅沅頓時想起了那日被一百個跑完馬拉鬆後脫鞋子的臭腳味支配的恐懼。
但在少年冰冷的注視下,沅沅頗有種服毒自盡的覺悟,痛苦地吞了下去。
過了一個時辰,少女沒死,眾人鬆了口氣,紛紛收拾東西下班。
到了晚上,碎花一直都很緊張沅沅的動向,生怕這藥有個什麼副作用。
沅沅被她的小心翼翼整得愈發像是個尊貴的大熊貓,又覺得自己一時半會兒是死不了了。
待屋裏送來熱水之後,碎花伺候沅沅沐浴的時候,碎花頓時驚訝。
“這個藥丸竟然可以讓胸變大?!”
沅沅:“……不是的。”
這是她自己胖的,和藥丸無關。
她說完自己又感到一絲尷尬和慚愧。
畢竟少年瘦成了那樣,她卻胖了……
她要告訴人家自己是鬱悶胖的估計都沒有人信吧?
夜裏碎花需要守著沅沅,防止少女會有什麼不良反應。
臨睡前,碎花對沅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姑娘……”
沅沅縮在被子底下,假睡的眼珠子頓時不動了,顫顫地睜開了眼。
她的眸子又圓又大,在燭光下看起來有點點像貓眼。
可她的目光很清醒,分明沒有半點睡意。
碎花:“姑娘明明不開心,或許可以表現出來,至少……讓殿下知道。”
沅沅:“……”
她表現出來了。
她一直在吃……可是大家都沒有發現。
“碎花……”
縮在被子底下隻露出了臉蛋的少女悶悶道:“我沒有嫌棄他腎不好。”
雖然,她沒有親身驗證過,但她真沒嫌棄。
碎花:“……”
哦。
吃完解藥後的沅沅接連三天都一直在一群太醫老頭子的包圍之下診脈觀察。
到了第四天,太醫最後一次給沅沅診脈,詢問她道:“姑娘現在有什麼感覺?”
沅沅:“想吃酥雞。”
太醫:“這也是藥丸的功能?”
“不是,是我餓了。”
太醫:“……”
安排完沅沅飽餐之後,沅沅終於得到了太醫們的統一認可。
經過這幾天的診斷調養,少女已經成為了一顆合格的解藥。
大家露出欣慰的笑容,並且鼓勵沅沅:“為二皇子解毒的事情就麻煩沅沅姑娘了。”
沅沅:“不麻煩不麻煩……”
畢竟如果沒有這個事情打岔,她現在很有可能已經被二皇子震怒之下捏死了。
天黑了之後,範湍親自來到了沅沅門外,請沅沅去二皇子的寢屋。
終於到了解毒這個環節,沅沅要再一次麵對少年,她的心口就仿佛揣了個兔子一樣,又開始“撲通”“撲通”個不停。
碎花陪著沅沅一直走到了那間屋子門口,然後碎花就在門外停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