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昨夜少女在他懷中,他亦是做好了徹夜不眠的準備。

卻不曾想,聽著她的小呼嚕聲,他竟也跟著眼皮發沉,陷入了從所未有的沉睡。

少年眼睫輕輕垂落,目光落在了沅沅柔軟烏黑的頭發上。

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香,這麼沉了。

“你,醒了?”

少年初醒來的嗓音,帶著沙沙的喑啞。

沅沅閉著眼睛不動。

鬱厘涼卻繼續垂眸說道:“濕了。”

沅沅:“……”

她伸出一隻手偷偷擦了擦下巴,發現是幹的。

哪裏濕了?她又沒流口水……

“下麵。”

沅沅渾身的暖洋洋的,並沒有感覺到什麼。

直到她試著動了動腿,頓時發現自己無形之中仿佛打開了身體的水龍頭開關,有什麼東西在嘩嘩流淌。

沅沅的臉瞬間漲紅,從少年的身上彈坐了起來。

是她的大姨媽!

沅沅羞恥地抬頭對上少年淡定的視線。

偏偏鬱厘涼還把她當傻子一樣,在她耳邊提醒。

“濕得更多了。”

他為什麼會知道這麼清楚呢?

那當然是因為,她流淌出去的大姨媽,全都淌到了他的身上。

沅沅僵住身子不敢再亂動。

她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死了。

但在死之前,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

少女抽了口冷氣,“我……我不是在尿床,我是在流血。”

她就連說話的節奏都在吸著氣兒輕輕地說,生怕一個大嗓門震得血流更加歡暢。

“就是,那個大姨媽,癸水,月信,你,懂嗎?”

鬱厘涼似懂非懂地打量著她。

“就是一個月來一次的東西,女孩子都會有的……”

少女仍然在紅著臉朝他努力地解釋。

卻不曾想少年僅是淡定地將碎花叫進了屋子來。

然後沅沅就看見少年語氣平靜地吩咐:“去準備些月事帶來。”

碎花微微詫異,便自覺下去讓人去準備。

鬱厘涼吩咐完這些,這才瞥了一眼懷裏不敢胡亂動彈的少女,緩緩答她:“我懂。”

她之前在這裏的時候,不管是衣服還是月事帶,哪怕是她貼身穿的小衣,府裏的管事都要先拿過來給少年過目。

再由少年挑選出順眼的款式,最後才會送去沅沅那裏。

所以鬱厘涼在第一次看到月事帶的時候,就一直懂。

沅沅頓時感到深深的無語凝噎。

他懂,但他剛才就是不說。

就非得要她羞憤欲死,才裝酷地當著她的麵吩咐別人?

該懂的東西不懂,不該懂的東西全都讓他給懂完了。

經曆了一個極其血腥的起床過程。

沅沅和少年各自去清理更換了一下衣服。

等沅沅在洗漱好,梳好漂亮的發髻之後,顯然已經到了晌午。

跳過了早飯,沅沅去吃午飯的時候就在餐桌旁看到了鬱厘涼。

他眼下恢複了正常的飲食,吃得卻也不算太多。

按著太醫的話來說,就是痊愈之初,一切都要盡量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

沅沅看著桌上都是補血益氣的湯湯菜菜,臉頰上又微微發熱。

該不會全府的人都知道她來大姨媽了吧?

沅沅埋頭苦吃,吃飽了之後,發覺少年深沉的視線光仍舊落在她的身上。

沅沅正打算說些什麼,卻見範湍忽然風風火火地走進了屋來,對已經吃好了的鬱厘涼道:“殿下,聖上派了人來,要傳召您。”

鬱厘涼聞言卻仍舊是不緊不慢地姿態。

他驀地掃了沅沅一眼。

離開之前,少年卻忽然問沅沅道:“你上回說,鬱厘澤不能死?”

提到這個敏感的話題,沅沅立馬就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是這樣的……我也隻是希望他、希望大家都活得好好的。”

鬱厘涼抿著唇不說話,卻又繼續用陰翳地眼神看著少女。

沅沅瞬間感覺到了那種不自然的氣氛,她選擇扭頭回避。

下一刻,她的下巴被人掐住,重新扭了回來。

沅沅臉上的肉肉頓時被掐出了層次感。

“唔……”

紅紅的小嘴被迫撅了起來,看上去就像一隻滑稽的鴨子。

鬱厘涼盯著她,逐字逐句地說道:“太子之位,隻會是我的。”

沅沅:“哦……”

但她就算是皇帝的私生女,她也不可能和他搶皇位的吧?

少年幽幽的目光注視著她,終是鬆開了手,起身離開隨著範湍出了府去。

天子這次的特意召見,對於鬱厘涼而言,其實並不難猜。

他在宮裏裏殺了人,這件事情會傳到天子耳中,自然也是遲早的事情。

然而進了宮後,鬱厘涼便在大殿門外跪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得到了天子的接見。

天子看著他氣色儼然比先前好許多的模樣,不動聲色地壓下了心頭的驚訝。

一旁的陳公公卻沉不住氣,暗中不住地打量著二皇子的臉色。

雖先前也聽說二皇子是找到了解藥,可這解藥的效果是不是未免也太好了些?

“你既已忍受了七年,想來接下來解毒務必要求穩妥,切不可在解毒的時候功虧一簣。”

天子語氣淡淡地交代了一句。

鬱厘涼抬眸瞥了他一眼,口中冷冷地答了個“是”。

天子見他答應的爽快,反而又沒了話說。

好像被自己兒子頂撞習慣了,他今天突然不再頂撞,倒是讓天子感到一絲絲得怪異。

天子擱置下了家長裏短的話題,轉而問道:“你想殺了三皇子?”

鬱厘涼抿著唇角,未有開口。

但他默認的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天子語速極其緩慢地說道:“可三皇子是你的弟弟,他不能死。”

“珠珠的房間,不幹淨了。”

就算明知道是趙貴妃的陰謀,鬱厘涼也不介意殺了她的兒子給她一個警告。

“可是你也該清楚……珠珠已經不在了。”

父子倆對話到最後,臉上深不可測的神情仿佛都趨於一致。

前者是經曆了萬般滄桑,淬煉出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場,後者卻是與生俱來地冷情無感,恍若無法與這世間萬物共情。

珠珠不在了。

鬱厘涼記得自己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麵的時候,對方就是這樣告訴他的。

可珠珠的宮殿,珠珠的首飾,卻又是這個男人一樣一樣地創造出來,重新擺放進那座萱明宮中,交由少年守護。

“總之,你不能再傷害三皇子一根頭發,否則你會為自己帶來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