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沅都忘了有多久沒有和少年好好相處過了。

即便是先前, 也隻是他單方麵的一個人在不遺餘力地討好她。

雖然少年本性木訥,在原書裏的設定也像根木頭。

他不善言辭,不善表達, 可沅沅很清楚, 每一件事情都是他盡了心意去做的事情。

就像那九百九十九盞燈。

她那會兒本該被這種浪漫深深打動的時候, 卻滿腦子都是那些煞風景的想法。

現在想來, 竟是那麼的可惜。

“那九百九十九盞燈, 真的是你為了我準備的嗎?”

沅沅糾結了一下, 還是決定親口去問少年。

她想她不應該相信原書,她應該親口問問他的。

鬱厘涼自然也想到了當夜幻美絕倫的場景中,少女在那片紅色燈海下美麗不可方物的模樣。

“是福岱的士意。”

沅沅聽到這個答案, 心中毫無意外。

她現在全部都明白了。

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事情。

在原書裏, 賞燈的對象是寧蘭楚,福岱出了這個士意之後,他會不會更想用自己的心意去奉獻給寧蘭楚呢?

他定然是想的。

所以他也許借助了自家士子的幫助, 也許是他傾盡了所有,用九十九盞孔明燈換取寧蘭楚的嫣然一笑。

但在這裏, 對象是沅沅的時候,鬱厘涼便再也不是置身事外幫別人忙的姿態。

士意是福岱的, 但九百九十九盞孔明燈卻是福岱拿不出的手筆。

那天夜裏,全京都的人都看到了少年的心意。

沅沅眼眶又有些熱,她很想抱抱他, 可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反倒不好意思,搞不好還會被人指指點點傷風敗俗。

“殿下, 你對我很好很好。”

是她從前是被劇情蒙了心的。

鬱厘涼垂眸莫名地掃了她一眼。

沅沅牽著他走了一段路忽然又有些忸怩地想要鬆開他的手。

和男孩子十指相扣的感覺當然很好,但就是……掌心容易冒汗。

汗漬漬的總是會讓人聯想到邋遢不幹淨。

沅沅當然也想在少年麵前保持自己美好幹淨的一麵。

所以她故作不經意地想要甩開少年的手,然後想要在不被他發現的情況下快速擦幹掌心的汗。

然而沅沅試著甩了兩下, 少年的五指扣得很牢。

又甩了兩下,鬱厘涼迷惑地盯了一眼她扭動的手,把剛才甩鬆的地方重新扣緊。

沅沅:“……”

算了,邋遢就邋遢吧,他高興就好。

逛了半天的光景下來。

沅沅肚子餓了,鬱厘涼的肚子也餓了。

從前少年不能隨隨便便吃東西,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沅沅帶他經過了許多家路邊支著棚子的小吃店,最終選擇了一家雲吞店。

沅沅發現這家店竟然也會把番椒搗成辣椒醬,用來蘸吃。

可見民間早已經有人享受到了無辣不歡的快樂,且也就是他家生意最好。

在吃這方麵,可以看得出來店老板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大冷天的,沅沅愣是吃的額頭冒汗。

可她身側的少年卻看著紅豔豔的碗不敢動筷子。

鬱厘涼從小到大都沒有吃過太多的東西。

直到少女蘸了個辣辣的雲吞喂到他的唇邊,催著他張嘴。

鬱厘涼盯著她,聽她軟綿綿的語氣,“你嚐嚐看嘛。”

少年抿了抿唇,似乎怕她會不高興,這才緩緩長開了嘴。

熱辣酥麻的滋味瞬間席卷舌尖。

他繃著臉,盯著碗裏的東西,就仿佛在盯著什麼怪物一般。

即便嘴裏的滋味再是古怪,少年卻還是皺著眉頭,緩緩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好吃。”

味道是真的古怪,但也是真的很特別,讓人還想吃。

沅沅以為他不會喜歡吃辣,沒想到他和他弟竟然是一樣的口味。

她又喂了少年一個。

鬱厘涼遲疑著,也學著她的模樣,蘸了一個喂到她的唇邊。

沅沅一抬頭才發現不少路過的人都在盯著他們倆看。

那模樣不是羨慕也不是妒忌,而是有種在掉雞皮疙瘩的感覺。

這麼大兩個人吃個飯也要喂來喂去,咦惹~好肉麻。

沅沅有些臉熱,趕忙張開嘴巴,一口把少年投喂的東西吃掉。

鬱厘涼喂完了,也垂眸問她:“好吃嗎?”

沅沅小聲地朝他道:“好吃。”

少年“嗯”了一聲,卻覺得這種感覺很奇妙。

他坐在這裏可以聽到路過的母親和孩子的對話,也可以聽到夫妻倆的蜜語。

他們雖然都隻是路過,但這種在吃飯下的氛圍又好像無形中打破了他骨子裏習慣的寂寞。

少年頭一次感受到了旁人口中描述的那種詞彙——熱鬧。

饕餮之毒讓鬱厘涼永遠體會不到滿足的滋味,吃再多的東西也都不會感覺到飽。

但此刻那種渾身洋溢著暖洋洋,胃裏填滿的感覺,都讓他還有些陌生。

他吃的愈發小心翼翼,姿態優雅,與這個市井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沅沅帶他過來,出身高貴的少年大概率一輩子都不會踏足這樣的地方,體會在鬧市人來人往的地方吃東西。

這種從前未有過的滋味,甚至讓他覺得這樣的光景都像是偷來的一樣。

老板一邊往鍋裏下菜,一邊笑著攬客。

“今天的大雲吞又香又滑咧,好吃又暖身咧!”

旁邊的人故意問道:“喲,這是有多好吃?”

老板顯然與那人認識,卻打趣道:“可好吃了,好吃到媳婦不要都行!”

鬱厘涼緊抿著唇,忽然握住了沅沅的手。

“不想吃了……”

沅沅掏出繡花的小帕子給他擦了擦嘴,問他,“怎麼啦?”

少年認真地反駁了老板的話,“再好吃,媳婦也不可以不要。”

沅沅愣了愣,有些忍俊不禁。

她紅著臉收起小帕子說:“我又不是你的媳婦。”

但少年卻執拗地握住她的手,把她拖走。

天黑了下來,也是趕巧了,當天晚上還有夜市。

鬱厘涼似乎發現了各種情侶款的快樂,一直致力於在每個小攤上發現可以組合成一對的小玩意兒。

直到他看見一對碧玉靈蛇簪,合在一起就像兩條蛇親密無間的交纏。

小販見他盯著,笑說:“公子,這可是上等的碧玉,也就是家裏手頭緊,才拿出來賣的,您要是鍾意,我可以便宜些給你。”

鬱厘涼又不是傻子。

他身邊最不缺的就是上等的玉,這雖然確實是玉,品相卻並不優質。

但他還是喜歡,把兩個契合的靈蛇簪合攏,分開,分開,合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