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子們起來的前一個時辰,她們卻早早地開始忙碌了起來。

鬱厘涼睜著黝黑的眸盯著懷裏的少女。

外麵的喧鬧,與室內的安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恍若做了一場很長的夢,他將自己置身於另一種奇妙的情緒當中。

這一次他用了極長的時間,才緩緩起身。

香爐裏的暖香終於滅了,冒著熱氣的暖爐也漸漸染上了晨曦的涼意。

餘煙消散之後,整個香爐便徹底地冷凝了下來。

漆黑的人影走到了水盆邊上,將手放了進去。

冰冷的水將指縫的溫度一點一點變涼。

少年發現他是正常的。

可這個結果仍然不能使他高興起來。

和少女比起來,他的手指是幹澀的,在他的眼裏,愈發如同枯柴一般。

他第一次發現,過分的喜歡一個人,會讓一直可以掌控的事情變得失控。

那些令他為之沉迷的情緒,往往也令他難以自持。

直到日上三竿,沅沅醒來的時候鬱厘涼已經不在自己的身側。

就連一整晚暖融融的被榻,在她醒來時,都透著一絲絲涼意。

沅沅坐起身,正想張嘴叫碎花,豈料一低頭卻又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

沅沅麵上怔了怔,指尖慢慢地挑起了被子。

然後她就看見了裙擺上的白花。

沅沅臉頰頓時滾燙,連忙壓下了被子。

他……他的需求量很大麼?

她又不是不讓他碰……隻是這張床榻確實不太結實。

而且少年即便像上次一樣繼續強製那啥愛的,她也隻會象征性地掙紮兩下而已……

沅沅這麼一想,發覺自己真是越來越厚顏無恥。

她一邊害羞一邊臉紅的換下了裙子,心裏卻又莫名覺得哪裏好像怪怪的。

過了晌午,張太醫照例又來為沅沅診平安脈。

這回卻輪到了張太醫委婉吱唔起來。

“太醫有話不妨直說?”

沅沅也被他憋的難受,甩出了萬能的勸話術。

果然,張太醫就等著她這句話。

“先時在下已經為殿下診過了脈,但在下以為殿下眼下不宜合房……”

“姑娘若是心疼殿下,便該令他先飲血來穩固身體。”

沅沅:“診脈也能看出來合沒合過房?”

這屬實有點牛叉了。

張太醫:“不是,是在下問了府裏的下人。”

沅沅:“……哦。”

張太醫將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說與少女聽。

少年的身骨虛弱,眼下一時之間耽於美色看不出什麼,可畢竟是緊要的關頭,若是損了元氣,致使壽歲折損,那才得不償失。

至於這話為什麼不和三皇子說?

當然是說過了,屁用沒有。

身為大夫,張太醫本人又是個碎嘴子,所以他就把這些話又照搬給了沅沅。

沅沅若有所思,料想便是飲血也就幾日光景便好,著實算不得什麼損失。

是以在當夜鬱厘涼忽然又改變主意讓人傳沅沅時,沅沅當即也揣了一肚子心思過去。

沅沅委婉地規勸了少年。

“我既然服用了那顆解藥,自然也該為殿下付出,眼下殿下飲我的血,我也不會損失什麼。”

她愛心獻血,每次少獻一點,就當是促進身體新陳代謝就是。

而且對象是鬱厘涼,她又怎麼會不情願?

然而不情願的人雖然不是沅沅,卻是少年本人。

“我不喜歡血。”

他語氣冷淡的一句話,拒絕了沅沅的規勸。

沅沅有點無奈,就像是在麵對一個厭食的孩子一樣。

“可是太醫……”

鬱厘涼微微蹙眉,眸子瞬間也冷沉了下來。

“沅沅,你無須聽太醫的話……”

他緩緩偏過頭,朝沅沅看去。

“我不急……”

“還是說,你是不打算陪我這一輩子?”

隻是因為想要還清責任,所以才這樣的急促。

“怎麼可能……”

少女訥訥地否認。

鬱厘涼緩和了語氣,輕輕道:“那我們就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用來慢慢解毒。”

沅沅這時候才發現在這件事情上和少年似乎確實很難說通。

張太醫先前的話愈發地提醒了沅沅,他一個中毒的人竟然一點都不著急解毒。

就好像生怕解完毒沅沅就會跑了似的……

夜裏,鬱厘涼似乎做好了一些準備,想要再一次向沅沅求歡。

他麵上不徐不疾,可心裏卻仿佛急於想要向少女證明他可以給她帶來更多的快樂。

而這種念頭亦是時時刻刻都將他一顆心架在火上烤炙煎熬。

可沅沅卻下意識地拒絕,生怕自己會榨幹了他。

鬱厘涼怔了怔,緩緩詢問,“是上次不舒服嗎?”

沅沅耳根持續發熱,“……”

倒也不能用舒服還是不舒服來形容……那簡直就是太刺激了。

“就是……有點不舒服。”

她躲躲閃閃的神情,讓少年的心口都仿佛浸入一片冰涼。

……

這廂鬱厘澤從他三皇兄手底下順利逃脫之後,回去又嗷嗷大哭一場,還不敢叫旁人知曉。

鬱厘澤回到三皇子府後,他便抖抖瑟瑟地躲在被子底下,不許任何人來打擾自己。

到底年歲不大,幾次被威脅恐嚇之後,這可把熊孩子的熊膽都嚇炸了。

可卻也不知是哪裏走漏了風聲,竟還是有人擅自闖進了他的室內來看望他。

對方掀開了他的被子,他猛地驚醒,直到睜開眼睛看了天子。

鬱厘澤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父……父皇?”

天子垂眸溫和地看著他,低聲道:“府裏人說你病了,朕忙完了手頭的事情,便親自過來看看你。”

鬱厘澤愣了愣,頓時鼻子一酸。

原來父皇不僅僅是關心他三皇兄的……

畢竟先前鬱厘涼墜崖的那段時日,天子出宮的頻率都超過了登基後出宮加在一起的次數了。

鬱厘澤那時心口還酸溜溜的,沒想到自己也能得到天子的眷顧。

他頓時嗷嗷地撲到天子懷裏。

“父……父皇,三皇兄他、他想做太子。”

熊孩子委屈地開啟了告狀模式。

天子溫聲道:“你與你三皇兄都是朕的孩子,想做太子是人之常情。”

鬱厘澤道:“可他還想殺了兒臣!”

“是嗎?”

鬱厘澤扯開領口給天子看,“您看,我的脖子就是三皇兄劃傷的,不信可以找他對質。”

天子仍舊語氣不變,“可見是你睡迷糊了,他是你的親哥哥,怎麼會刀劍向你呢。”

鬱厘澤愣了一下,道:“是真的,父皇不信可以找他對質。”

天子笑而不語。

隨即,他又仿佛在安撫一個頑劣的孩子,“你也是朕的孩兒,朕不希望你往後再冤枉你哥哥。”

“太子的位置是公平的,向來都是能者居之。”

鬱厘澤這下是真愣住了。

他看著天子的臉,不知怎地卻覺得這張臉和鬱厘涼愈發的相似……

是了,他三皇兄一直以來都和天子特別的像,尤其是那雙眼睛……

他猛地回過神來,哆嗦地往被子底下縮去。

“我……我不要當太子,我永遠都不要當太子……”

天子垂眸盯著他,緩緩說道:“淨說傻話,朕的心裏當然是更加屬意你的,你早日修養好,無需擔憂太多。”

被子下的小人頓時重重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