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側的山崖樹林蔥蘢疊翠,根深葉茂。
蔥鬱樹影中有影綽人形,數支箭矢似鎖定了雲暮嬌小的身影般,寒光凜冽,勢如破竹而來。
雲暮眼瞧著避之不及,咬緊牙關,抬臂去擋。一個杏袍身影飛身躍來,將她護在懷中,落地滾了幾圈,卻仍被箭矢刺破了衣襟。
險象迭生!
雲暮被那男子放開時,陡生的變故令她有幾分眩暈,待她聽到那男子指揮下屬的聲音時,卻是僵直在了原地。
“尹鯉,抓活的。”男人聲如洪鍾,極力壓抑著滔天的怒意。
這聲音……熟悉又陌生!
雲暮手中的玄鐵劍咣當一聲掉在腳邊,一雙墨瞳顧盼生輝,氤氳著水汽,泛白的指節輕顫。
男人語話軒昂,吐千丈淩雲之誌氣,星眸皎皎似月,綰絲羽帶,俊逸若仙,他一側頭睇著雲暮,薄唇輕啟,“怎麼,不認識我了?”
“寒遠哥?”雲暮甚至忘了輕功,拖著有些崴到了的腳踝,踉踉蹌蹌地奔向那個溫暖似火的人。
“寒遠哥,寒遠哥你終於來了……”雲暮環著冷寒遠瘦削的腰身,國破家亡的黯然銷魂、險些橫死箭下的驚魂未定、數日來因歐陽琛而萌生出的心疾,一瞬間,悉數爆發,勢如長虹。
陪伴她十餘年的青梅竹馬,她視若嫡親兄長、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再次重逢。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影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光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冷寒遠俯首看著懷裏的小丫頭,本應她置身危險當中而躥升出的熊熊怒火終究化作一聲幽幽長歎。
“乖,雨瀟,寒遠哥來了,再沒人敢欺負你。”冷寒遠下巴擱在他發頂,大掌輕拍她瘦削的脊背,緊緊地擁住雲暮。
雨瀟,是雲暮的小字。
“啟稟主上,我們抓獲了五名弓箭手,他們被抓的第一時間全部服毒自盡,跑了一個,孟顧已經帶人去追了。”尹鯉朗聲道。
冷寒遠視線移向一旁幾具鮮血淋漓的屍體時,眸中的溫柔瞬間消散,“他們是什麼人?”
“他們沒有帶任何象征身份的東西,應該是事先有預謀而為。”
“去查,揪出幕後之人,本將軍活剮了他。”冷寒遠語氣涼薄狠戾,戾氣極重。他平日裏溫潤如墨、優雅翩翩,哪怕在戰場上也是波瀾不驚狀,雲暮,大抵是唯一能輕易牽動他情緒的人。
“寒遠,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找個地方給小雲暮治腳踝的傷。”唐毅撿起雲暮的玄鐵劍,和冷寒遠一左一右攙住雲暮羸弱的臂膀。
他和冷寒遠也算是同門的師兄弟,知根知底。
“唐毅,”冷寒遠彎腰俯身,唐毅立刻扶著雲暮攀上他的脊背,冷寒遠雙手扣住雲暮腿彎,就像是小時候一樣,背著她走著。
帝都·四海客棧。
“腳都腫成這樣了,你也不吱一聲?”冷寒遠和雲暮一起長大,也沒那麼多的男女大防,他半跪在地上,褪去雲暮的鞋襪,看著那腫得像饅頭似的腳踝,溫潤的眸中浮現出心疼之色。
他的丫頭,怎能經曆這樣的不堪?
“我沒事,寒遠哥,倒是你,怎麼突然來了錦華?”雲暮轉移了個話題,極力忽視著踝腕處的刺痛。
冷寒遠一邊用粗糲的指腹蘸了氣味清苦的白玉止痛膏,力度適中地為雲暮按摩著腳踝,並灌注了內力幫她活血化瘀,一邊溫柔地看著她,似他眼中唯她一人,“這兩年,我踏遍四國的每一寸土地,隻為兌現我十三年前許下的諾言,護你一世長安,可是,雨瀟,等我打探到你的消息時,你卻已經成了夜魔教的聖女,你,這兩年,受了很多苦吧。”
他語氣裏帶著月落烏啼般的惆悵與愧疚,雲暮心頭一熱,噴薄的情緒幾乎又要化作美人淚滴濺出來。
“寒遠哥,傾雲國的複國重任,一日壓在我心上,我就不可能活在安逸的象牙塔裏。”
冷寒遠在落日山脈每日勤於練兵,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助她一臂之力嗎?
“你可知曉,四國為何會對突然傾雲國發動進攻?”冷寒遠從雲暮發間撿出一瓣花葉,彈指飛出,沉聲道。
“什麼?”
“雍帝密藏。”冷寒遠薄唇抿成一條細線,聲如清潤的泉水,目光觸及雲暮鳳眸裏急劇躥升的急切,他解釋道:“當年我領兵十萬前往傾雲國皇城救駕,卻被一支不知名的軍隊拖住,誤入了死亡森林,等我趕到,皇城已毀,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可禦書館,卻安然無恙,我就是在皇宮的藏書館裏,找到了一卷資料,傾雲國的開國帝君,雍帝陛下駕崩時,有一批巨大的寶藏,隨他一起埋葬在了皇陵。這批寶藏,足以顛覆整個大陸。傾雲國曆屆皇帝,都在夜以繼日地研究如何破解皇陵壁畫上的謎題,破解了謎題,方能獲得全部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