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心愣住了，父親小心地問：“學校怎麼安排的？”
張主任收了打火機，很為難地搓搓手，向地上費力地吐出一口濃痰，又用腳擦了擦，才說：“本來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雖然我們正式在編的老師有五個，我們有六個小學班，兩個初中班，一個初三，一個初一，沈老師你懂不懂這其中的奧秘？我們的班是隨學生多少大小來的，去年可以升初一的隻有三個人，三個人編個班，不合算，沈老師你懂不懂這其中的奧秘？我們就讓他們多讀一年六年級，就解決了！”他很快意地四處張望了一番，父親忙應和：“是是是！”沈蘭心則一直盯著那灘擦得黑糊糊的濃痰，直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翻卷。“現在，”張主任提高了聲音，“小學你不用管，我是跟鎮領導做了保證的，我們要把好鋼用到刀刃上，沈老師你懂不懂這其中的奧秘？”他雖問的是沈老師，好象也看出沈蘭心並不能懂得其中的奧妙，他把目光轉向父親，父親一直在說：“是是是！”見他突然轉向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是”好象承認了沈蘭心就是塊好鋼，這會不會太不謙虛了呢？父親忙改口說：“哪裏哪裏！”
張主任高高的聲調突然降下，改成近乎私語的音調：“學校有難處啊，沈老師！”父親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抑揚頓挫，他湊過耳朵去，想聽得清楚一些，張主任又兀地擴大了音量：“但是，上級的命令我們堅決要執行；人才我們堅決要重用，我們學校還從來沒有來個大學生，聽說沈老師還是本科生！這個你放心，沈蘭心老師！這樣吧，你們也累了，早點休息！從明天開始，你上初中兩個班的政治、勞技、生物嘛！”
張主任背著手，踱到門口，突然轉身：“你帶那麼多書來，其實教書用不著那麼多書！我，一本書，從小學到初中，給它教個通都沒得問題！哈哈！以後再說！以後切磋！這寢室是三個老師住，其實沒啥，他們晚上都要回家住，白天睡個午覺，還是相當於你一個人住，你懂不懂，沈老師？啊，正好，今天你父親也有歇處了。”
父親等他走遠後，才關了門。“蘭心，苦了你！”父親突然有些哽咽。沈蘭心四處張望，又打開門向外望。“你找什麼，蘭心？”父親很奇怪。“水呀，爸爸，我沒看見水龍頭！”
父親回來時臉色很難看：“蘭心，明天跟爸爸回江城吧！這裏連自來水都沒有，要用水，得到山腳下去挑。你怎麼可能生活得下去？我們回去，隨便做啥都比這兒強！”
沈蘭心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突然調皮地笑了：“爸爸，那個張主任走時，好象少說了兩個字？”
“啥？”父親被蘭心的笑容弄糊塗了。
“奧秘。他的口頭禪是‘你懂不懂這其中的奧秘‘。你說為什麼他走時不說‘你懂不懂這其中的奧秘‘？”沈蘭心學著張主任的神情，先自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