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心告別了鄔之友，急衝衝地趕回學校，她想和麻主任及語文組、曆史組的老師碰個頭，討論校史的修改事宜。到操場時，她就看見二樓麻主任辦公室的燈亮著，等她興衝衝地趕到，麻主任辦公室的燈突然熄了。沈蘭心一路上並沒有遇見麻主任離開，她站在麻主任辦公室外麵，愣了一會兒，聽見裏麵仿佛有嬉笑的聲音，沈蘭心不敢細聽，三步並作兩步，回到自己在三樓的辦公室。
還未坐定，殷無恤就踱進來了，他一臉的幸災樂禍，見沈蘭心靠著椅子直喘氣，一臉壞笑地說：“碰高級釘子了吧？”
沈蘭心不解地問：“怎麼講？”
殷無恤說：“裝吧，你這個人就是穩得起！那鄔大仙厲害吧？被他罵得接不起招吧？也許他看你巧笑倩兮，不罵那麼凶，但憑你是誰，休想動他親自寫出來的神話半個標點！”
沈蘭心笑了：“如果我就是要改呢？”
殷無恤想學鄔之友撫長須，可惜沒學像，反倒添了幾分陰柔與嫵媚，沈蘭心忍俊不禁，殷無恤自己也笑了。沈蘭心正色道：“我正要向你彙報呢，我想……”
殷無恤趕緊擺手：“蘭心，我要奉勸你：審時度勢，千萬不要一意孤行，我權力有限，到時保不了你！”
沈蘭心氣結：“你怎麼這樣，我還沒說呢！”
殷無恤說：“你想說什麼？你應當知道60年校史是鄔之友親自編寫的，70年校史的編輯是當時的教科室主任，現在的校長張大犇。我聽老教師們說，張當時也同你現在一樣，血氣方剛，興興頭頭地跑去，連門都不讓進，夠掃麵子吧！張大犇一時性起，自己拉了一幫子年輕人搞調查，查來查去，人越來越少，最後，隻剩下張大犇一個光杆司令，鄔之友當時已經做到市教委主任了，見張大犇折騰的差不多了，才把張找去訓話。張性子倔，雖然基本沿用60年舊例，仍然補了一個後記。後來，為了這個後記，張大犇在副校長的位置上硬是比別人多熬了三年才扶了正。你別看鄔之友現在是退下來了，他那院子裏出入的可全是副廳級以上的角色！”
沈蘭心默默地拿出鄔之友的那迭手稿，遞了過去。殷無恤看了兩頁，滿臉疑惑，他闔上手稿問：“你一去他就給了你這個？”
沈蘭心搖頭：“正如你所說，他先教育了我一翻，正當我幾乎要認同他的做法了，他突然拿出了這個。”
殷無恤麵色凝重地說：“沈主任，我們要立刻向張校長彙報！”
張大犇，四十三歲就禿了頂，大概怕別人笑他聰明絕頂，也沿用市麵的流行做法，把兩翼的頭發蓄長蓋住頭頂，以期地方支援中央。他身材中等，體形魁梧，皮膚黝黑，目光如炬，言辭簡約，曾被評為江城十大傑出青年。張大犇父母都是江城機械廠的工人，子女六七個，張大犇排行第四。因為家裏人多房窄，張大犇一心想早點離開家，初中畢業就考了江城師範學校，畢業後在郊區的一個村小教書，後來參加函授取得的大學文憑。張本人從小學教到初中、高中，憑的全是勤奮加好學；小學、中學各個學科，除音樂外，他都曾上過，而且好評如潮，憑的多是苦幹加勇氣；學校裏各級差事，從班主任、年級組長、學科組長到中級領導、校級幹部都做過，憑的則是踏實加堅韌。他常對教師們說：“學校的幹部應當讓教學業務能力最強的教師來擔當，這是由學校的特殊使命決定的！”他也確實愛才，當初沈蘭心碩士畢業，來江城一中試講，張大犇站在窗子外麵聽了十分鍾，就吩咐行辦把合同擬好，等沈蘭心下課後就簽。在江城一中，教師們對張大犇的評價還不錯。
殷無恤和沈蘭心走進張大犇辦公室時，張大犇正趴在桌上看一個文件，看見他二人來了，張大犇立即把那個文件扔給殷無恤：“看嘛，又有些人給政協寫提案，要翻江城一中的曆史！”殷無恤粗略地看了一遍後，說：“沒有新花樣，還是女子師範那件事。”張大犇喘了一口粗氣說：“翻吧，翻它個天翻地覆，看鄔大仙怎麼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