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撲火(2 / 2)

以前在兵部,青瀾他們隻要稍微開口說一兩句,自己立刻就要加以嗬斥,甚至嚴懲,也真的是夠武斷和霸道的了。現在碰到她,雖然不忍心斥責,卻還是改不掉**病地擺了臉色給她看,她今天定是覺得委屈,生了自己的氣。

她是西海的小公主,也是青瀾的小妹妹,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大的,卻從沒什麼脾氣,幾乎一直都順著自己。自己說要去找妙華子,她也無怨無悔地跟著上路,一路上悉心照顧。她甚至對自己的身份都沒有做更多懷疑,自己不說,她也不問,隻當自己是在夫子處養病的無名散仙。

她素來大方磊落,是自己配不上她。就像她先前說的,自己已經沒了貞鱗,還有什麼資格愛上別人?

她在睡夢中翻了個身,被子滑落一半,璟華仔細地替她掖好被角,卻聽她淺淺夢囈。

“璟華,別不開心。”

他的手一滯,愴然淒笑。

也許自己一開始就做錯了,不該教她劍法,更不該答應她與自己同行。或許,在她一開始動手去砍那紫心竹的時候,就該老老實實地躲起來,不要露麵。

明知道兩個人不會有結果,明知道就算走得這一路,卻也總是逃不掉要分開的結局。

總以為自己理智堅硬如鐵,忍耐亦超越常人,可為什麼仍是做不到去拒絕她的愛慕之意?自己窮途末路,還要全力追查母妃被害之謎,將大哥解救脫困,已是步履維艱,為什麼還要一次次去招惹她?自私地舍不得放開她?

隻因,她是那麼溫暖,那麼明亮,對於孤冷絕望的自己,就像在暗夜裏無助跋涉後見到的唯一珍貴的燭火,又像是一碗碗接連不斷的苦藥後賞你的一顆蜜糖,讓自己可以短暫地麻痹,忘了痛楚,如飛蛾撲火,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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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華坐了一陣,實在抵不住身上寒冷,便悄悄地來到船頭,開始照《秋風破》上的方法,修煉起來。

這是他的師門禁術,是他從無崖子處偷出來的。當然,師兄並不知道,他甚至都沒有防備,那本書就大鳴大放地擺在師兄的書房,供君采擷。他從小記憶力很好,大多數經文看一遍就能過目不忘,不然那也不會在一千歲出頭的時候,就佛道雙修得道大乘,當時名極一時,被譽為神童。

師兄是正人君子,以為他也是,更從沒想過這個看起來勤勉踏實的小師弟有朝一日,也會來偷他的東西,因此根本沒有防他。他借故去書房翻了幾次,便一字不差地都背了下來。

誇父不愧是上古神祗,說得分毫不差,貞鱗確實是他們胤龍用來封閉自身靈力的天然屏障。他之前揭下那片貞鱗交給蒄瑤,貞鱗雖脫離本體,但隻要一直用靈力滋養著,等他回來,就算兩人婚事不成,還是能好好長回去的。

因為貞鱗乃所有龍鱗中最具靈性的一片,再生力極強,別說本來就是他自己的,按胤龍族風俗,新婚夫妻在洞房之夜互相交換貞鱗,便是別人的,也立刻能在自己身上長好的。

但不知為何,當蒄瑤將貞鱗還給他的時候,卻好像已經幹涸死去多時的樣子,他隻是輕輕碰了碰,便徹底碎裂。照理說,蒄瑤定會拿靈力日日滋養著,就算他離開一個多月,也斷斷不會死去,但為什麼他拿到手的貞鱗會變成這樣,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後來他就再沒能見到蒄瑤。他沒有機會,也不想再去問她。這件事,是雙方最痛的地方,真正的如鯁在喉,芒刺在背,最好連提都不要再提。

反正事已至此,失去貞鱗的地方留下一個醜陋傷疤,終日血肉模糊,冰寒入骨。他不得不每天一個人躲起來,用厚厚的紗布將它封住,等浸透了血漬後再換上一塊新的。否則血水便會一點點滲出來,沾染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