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阿沫道。
“那好,”他吸了口氣,似是深思熟慮後做了決定,指著桌上剛才她端出去又端回來的那些食物,“今天的午膳是什麼?”
今天的午膳是她親手做的,一碗白米粥,一疊包子,和幾個小菜。食材新鮮,沒有任何問題。
“粥和包子,外加一疊蟹粉豆腐,一疊三絲彩椒。”
璟華點點頭,苦笑道:“可我看到的,是一碗肝腦血漿,兩顆人心,”他頓了頓,補充,“還有幾根手指。”
阿沫“啊”了一聲,整個人往後縮了縮。
“還是嚇到你了?”璟華抿了抿薄唇,“我猜到會這樣。”
“沒有,隻是有點意外。”她也下意識地咬了咬牙,道,“因為這樣,所以你一直不肯吃東西?”
他苦笑,“不是我不肯吃。我也試過,但就算強迫自己吃進去也會吐出來,就像剛才那樣。”
“為什麼?是所有的食物看上去都那樣麼?”她不明白。
“嗯,隻要是吃的,喝的,看上去就都是人的內髒和**之類的東西。”他淡淡道,語聲竟還是很平靜。
“還有什麼?”她聲音有些發抖。
“呃,你……”
“我怎麼樣?”
“你,七竅流血,肚子上有個洞……”他還真的仔細看了看她,“背上還插了一把刀。”
阿沫倒抽一口冷氣。
她按住他肩膀,再一次直直地瞪著他,嚴肅道:“軒轅璟華,告訴我你並沒有開玩笑!”
他臉色慘白,虛弱地笑,“你覺得我在開玩笑?”
她認真地看了他很久,終於搖搖頭,無力地癱坐在他身旁,“怎麼會這樣?璟華,怎麼會……”
“我親手殺了他們。”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顫聲道,“整整兩萬,都是我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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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華自醒來後,就難逃這樣的折磨。
每一個人都是淒厲可怖的樣子,阿沫,田蒙,長寧……他見到的每個人要麼七竅流血,要麼血肉模糊,死狀都極淒慘地向他走來,卻偏偏還麵帶微笑,神色如常地對他說著話!
吃的東西也是,阿沫費盡心思為他布菜,可他眼裏看到的卻不是肝膽,就是殘肢。有一次阿沫給他做了一小碗酒釀圓子,他看到的卻是漂浮在血裏的一顆顆眼珠!
他更不敢睡,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一遍遍重演那天在天門山外殺盡同伴的情景。他仿佛惡魔附體,手起刀落,怎麼都停不下來……
他們的哭喊,他們的**,一直在他耳畔縈繞,從來沒有停歇。
鮮血濺了他滿身!
“沫沫,我殺了他們,”他的唇角扯出一個破碎的笑,虛弱道:“這是,我的報應!”
“不,不是的!”阿沫大聲駁斥道:“你別自己也陷進了那個圈套去!”
“看著我,聽我說!”她直視著他,但隨即又想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在他眼裏恐怕是個渾身浴血的鬼,便又舔了舔嘴唇道:“好吧,你不看我也行,但給我認真聽好!”
“你是殺了他們,但你是不得已的!在那種情況下,不殺他們,難道還有別的更好的辦法麼?”
她拿自己的麵頰輕輕貼在他的臉上,心疼得自己都撲簌撲簌流下淚來,“放鬆點,璟華,你已經……做得很好很好了。別把自己再逼得那麼緊了,好麼?你心裏難受,沫沫心裏也好疼。”
她蹭在他臉上嗚咽,她的淚也沾濕了他清冷的麵。
“我不想告訴你的,”他輕輕地,抬手為她擦去眼淚,勉強笑道,“你看我又讓你哭了。你上次還怪我,說我總惹你哭。”
“所以你就一直瞞著我?出了這麼嚴重的事都不告訴我?”她還是接著哭。
“我以為,過幾天會好,想……”
“想就這麼自己一個人扛過去?”
“嗯。”他聲音有點發虛,不敢看她。
“傻瓜!”她自己用手背抹了抹眼淚,吸吸鼻子道:“好了,我哭完了。現在說說你的事,怎麼解決。”
她就是這點好,不會多做沒用的事。
她也會哭,畢竟人家傷心麼!但她懂得適可而止,眼淚從來不解決問題,哭完了就該想想接下來怎麼辦。她一直就喜歡,唔,來點兒實際的——
“你覺得過幾天會好,那現在呢,好點沒?”
“沒有。”
“除了你之前跟我說的那些,還有什麼症狀?”
“我,能聽見他們的聲音,一直在耳邊。”
“什麼聲音?”
“喊叫,死前**這種。”
“現在也有?”
“有。”他似是歎了口氣。
“難怪你最近老走神,叫你一聲兩聲都聽不見。”她皺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