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凍傷(1 / 2)

他不記得自己昏迷中的事,但以他的聰明怎麼會猜不到,她的腳被凍成這樣,必定是與自己有關。

“沒有,璟華別亂想。”她現在是真的鑽心的痛,卻隻好強笑著硬撐。

“不管有沒有,現在哪裏都不許去了。”他不由分說解下她背上的小包,將她按到床上,自己卻慢慢地下了地。

也許真的是太虛弱,他嘴裏說得硬,腿下卻軟,剛一下地便晃了一下,幸好及時撐住了床沿。

“璟華,你要幹什麼?”她急了,又要跳起來。

“我說了不許起來!”他語聲嚴厲地看了她一眼,自己也老老實實地坐了一會兒,才慢慢站起來,吸了口氣道,“我去給你找藥,你腳上的凍傷很嚴重,不好好治,以後會落下病根。”

他在軍營中已久,在北方、在九淵這些地方行軍的時候,此類的凍傷看得多了,她姑娘家原本皮膚就嬌嫩,這種凍到生了水皰的已經算相當嚴重,如果不及時處理,甚至可能雙足神經全部壞死,終身殘疾。

阿沫急了,叫起來:“不行!我今天要出去的,璟華,我要去魔鬼島,找沅婆婆回來!我今天一定要走!”

“我說了,不許去!”他語氣一凜,聲音更沉。

“軒轅璟華,你講不講道理?你知不知道你昨晚燒到驚厥啊!你,你還要不要命了!”她也火了,沒見過這麼死強的。

“我就是不講道理!”他猛地回過來,朝著她嘶聲低吼,清俊哀豔的眸中布滿血絲,亦浸滿盈盈水光,就像一隻受傷被捕的幼獸,絕望地維護著自己最後的尊嚴。

“我就是……就是不講道理……”他的語聲陡然低弱了下來,喃喃的重複著這一句,再說不下去。

他能說什麼?

現在的他,還能說什麼?

這些日子來的每一分每一秒,於他來說都是煎熬。身體上烈火焚心般的苦痛倒沒什麼,他早已慣了。他不能接受的是,看著她,看著他用生命愛著的,一直放在最頂端的女孩,如今像個婢女似的,低三下四伺候他。

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在觀池讀書的時候,在人間遊船的時候,在魔鬼島求醫的時候,甚至就在前不久打仗的時候……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兩個人走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

他會一天天地衰弱下去,而她會陪在他身邊,用心地照顧他。她為了他奔前忙後,哪怕再累再委屈,在他麵前卻總是樂嗬嗬的。她甚至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一看到他就搜腸刮肚說各種笑話,一副精力充沛得用不完,又沒心沒肺的樣子。

他心疼她,有時候就假裝睡著,讓她也能和衣在他身邊躺一會兒,閉會兒眼睛。她不知道,他總是在她睡著後,輕輕地起來,幫她蓋好被子,然後便靜靜地看著她。

她睡多久,他就能看多久。

有幾次,她好像做夢,他看到她在夢中叫了一聲自己的名字,然後便是無聲的淚,充盈了眼眶,再慢慢地流下來。

他們倆,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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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過幾年,就像過了一輩子。

那個說好的約定,說好了有多遠走多遠的誓言,就真的到了盡頭。

這麼快。

言猶在耳,而他們卻都已做不到,去放手。

其實在大決戰之前,他的身體就已經很不好,薑金戈的那些幻覺,對他造成的傷害很大,數以晝夜的精神抑鬱和身體折磨,全身腑髒都已接近衰竭,心肺更是一損再損。

他確實是背水一戰,把全身的力量都超常發揮出來,能做到的,不能做到的,他都做了。他耗盡了所有的靈力,布了有史以來恐怕最壯觀的一次玄鏡茶,他一個人獨行兩個陣位的五行聚靈陣,他還最後使了那招“千軍歿”,一舉破了薑赤羽的赤焰九霄,滅了炎龍大軍,贏得了最終的勝利!

他本來打算就這麼同歸於盡的。

他一直就想死在戰場上,如果能報了母仇,又替父君滅了他的心頭大患,就這麼轟轟烈烈地死在戰場上,多好!

他留一個完美的背影,在父君和世人們眼中,他還是那個被人敬仰的軒轅璟華,是那個戰無不勝的英雄!

可後來的事就像一個笑話。

薑赤羽臨終說,他並沒有殺了母妃,他縱死了,可弑母之仇並未得報。

而大哥,也不是給人軟禁在無妄海的,他隻是在外尋找胤龍翼罷了,隻要他想回來,隨時都能回來,就像現在。

而他自己也沒死,薑懿最後度了全身的修為給他,他沒能死成,而是像現在這樣,像個廢人一般,苟延殘喘。

一切,煞有介事地開場,鑼鼓喧天,喊殺震震,可鬧了半天卻草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