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広苦思良久,想了許多突圍做活之法,但不論如何掙紮,璟華這看似不起眼的一步棋裏,都蘊藏著無數變化。這就是俗稱的“棋筋”,而這一手局麵上最大的“棋筋”,由璟華下出來,掌握的整個場上的局麵,實可稱為“勝負手”。
他終於明白,其實這是一場完全由璟華掌控的戰爭。
從這一刻開始,他已經就已經處於敗局。
璟華任由他圍住許多地盤,是因為哪怕失了再多地盤,也依然篤定能絞殺他的大龍。
璟華始終沒有痛下殺手,是因為隨時都可以下殺手。
與他相比,璟華不需要埋伏,不需要算計,不需要勾心鬥角,不需要步步為營。
因為再多的陷阱和欺騙,在高手眼裏,其實都不值一提。
軒轅広突然背脊一陣發涼。
他終於搞清楚了一件事。其實這麼多年來,這個兒子——
一直在讓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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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局棋,璟華已經盡力拖延了很久。
若不是擔心玹華他們就快要回來了,他其實還可以再拖下去。
但拖得再久,也有終局的那一刻。他空洞的眸望著父君,暗暗喟歎一聲。
“父君,兒臣冒犯了。”他輕聲道。
軒轅広慈愛地笑了笑,宛如一個寬厚長者,“璟兒棋藝超群,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父君深感欣慰。”
璟華淡淡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外麵吧。”
軒轅広走在前麵,璟華提著一衡跟在後麵,留了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
一衡打了個哈欠,終於睡醒,突然驚叫道:“天哪,主人,一衡的尾巴又多了好多顏色!再差一塊就功德圓滿了!”
軒轅広激動地湊過來,隻見一衡原本飄逸的紗尾上,隻有將近九分之一的地方仍舊是原來的金色,其它都已經變成琉璃之色,炫目鎏金,霞光異彩,煞是好看。
軒轅広極是興奮,道:“看來胤龍翼出世在望,我們該到哪裏去迎接呢?”
璟華勉強笑了笑,轉頭低咳了兩聲道:“去……先祖遺跡處,離此處不遠。”
他為了最後在父君處留個精猛幹練的好印象,強撐到現在,其實早已力不從心。新換上的衣衫裏外三層都早已被冷汗浸透,喉嚨口反複翻湧上來的鹹腥讓整個口腔裏都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
“璟兒,事不宜遲,速速帶路!”軒轅広似乎絲毫沒注意他嚇人的臉色,隻一個勁催促。
璟華勉強提口氣,走了兩步,卻還是膝蓋一軟,單足跪在地上,一口鮮血噴灑出來!
“璟兒!”軒轅広一頓足,不得不回頭來等他,慍怒道:“如今已是最後關頭,你不論如何也要給我撐下去!聽到沒有!”
璟華擦了擦嘴角的鮮血,勾起一個慘淡的笑,重新站了起來。
方才在書房,父君還是客氣的很。父子對弈,相談甚歡。
雖然自己也知道,那不過是假象,是父君最後的慈悲,圓了自己的夙願罷了。
他們中間,那纖弱不堪的父子情,早已在他還未出世前,就已經被一杯毒酒給灼燒得千創百孔,寸寸斷裂,就算用再高明的法術,也彌補不了。勉強湊起來的,不過自欺欺人,隻要湊近一看,依舊醜陋和虛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