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姐姐光哭。
玹華勸他,說你應該知道的,即便是真的站不起來,阿沫姑娘也定不會嫌棄你。
他臉色慘白,俊美的鳳眸裏充透了血。
他大發脾氣,將那兩人都趕出房去,將頭悶在被裏,久久不肯出聲。
然後,他就開始每天的練習。
每一天,天不亮就開始。阿沫清晨來的時候,他已經練了快兩個時辰,就像往日帶兵操練過一般,氣喘籲籲,汗如雨下。不,往日那些操練對他而言舉重若輕,根本不可能有現在這樣狼狽。
剛開始時,他是連筷子都舉不起來的。
那五雷極刑對仙體的傷害完全是毀滅性的,這也是為什麼會用它來作為所有刑罰中最重的一種,因為隻要被天雷劈過,筋骨腑髒,仙根命魂永生永世再也無法複原。
當初阿沫也被軒轅広折斷過全身筋骨,幾個月便又活蹦亂跳,但放在他這裏,能保下一條命來,已是大幸。
可他不甘心。
沅姐姐說傷勢不可逆轉,他也不信。
他更痛恨玹華總是叫他慢慢來,慢慢來!
他才不要慢慢來,他要快一點,再快一點!她就等在外麵,她一定等急了。他好想明天就能站起來,去掀開那道簾子,走出去,將她抱在懷裏。
他多想三年後,能成為一個英俊帥氣的新郎,踏著五彩祥雲,娶她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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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小姑娘,她今天哭了。
玹華沒有走遠,他就站在外麵,看著她先是興高采烈地彈著琴,唱著歌,然後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她畢竟還小,能有這樣的心智強忍到現在,既不怪他代人受刑,也不怨天尤人,甚至從未纏著妙沅和自己詢問那簾後之人的身份和病況,已屬於罕有的懂事。
但大約是忍得太久了,她今天還是哭了。先是小聲啜泣,還略有克製,後來便是抱著琴嗚嗚地哭。
她伏在那架琴上,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滾落在桐木琴上,琴弦細韌,竟掛住了幾顆,淒美而晶瑩。
然後玹華便聽到那個屋子裏發出“當”的一個聲響。
那種響聲其實經常有,隻是阿沫從未聽到過。在她不在的時候,那個人苦練半日,滿頭大汗卻沒有絲毫進展,或是今天又發病了,沒法按他的原定計劃加以練習的時候,他常常會這樣扔東西,來表達內心的極度不滿。
所以玹華趕緊繞到後麵,從另外的一個窗子裏去看。
那間屋子對外隻有一扇門,白天打開著,靠一道簾子遮擋,另外卻有一扇窗,從灶房那裏恰好可以看到。
他並沒有發脾氣,那個杯子可能是拿的時候不小心摔的。
因為他現在正坐在輪椅上,撐著身體,用小勺往茶杯裏舀水,製造出不同的音階。
他的手舉不起重的東西,那把勺是為他特製的,很輕很輕,供他平時自己舀水喝。而那些茶杯裏的水又各有深淺不同,有的杯子要舀十幾次,才能達到他要的那個音階。
阿沫的琴聲又響了起來,他顫顫地取了一根筷子,去敲擊那些杯子的邊沿。
他在與她,琴瑟和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