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璟華靜靜地站在門口。
那個天下第一可愛的女孩子,披散著如瀑秀發,身上還穿著他的長衫,卻抱著一疊舊紙片,哭個不停。
“是覺得自己畫得太醜,終於良心發現了麼?”璟華打趣道。
但他好像真的不擅長說笑話,阿沫瞥了他一眼,反而哭得更凶。
“好了好了,怎麼一見麵就哭。”璟華摸摸她的腦袋,她的頭發還是濕的,連帶後背的衣服都濕了,整個貼在身上。
璟華歎口氣,又開始拿出巾帕替她擦頭發,“我說了多少次了,沫沫,洗完澡一定要把頭發擦幹,不然就容易著涼。”
阿沫兀自狠狠抽泣,嗚嗚哭道:“你個混蛋,你現在怕我著涼啦?
我過去那麼久都一個人洗澡,一個人睡覺!你從來不管我,也不來給我擦頭發!我一直都隻吃肉,不吃蔬菜,你也不管我!
你把我關在門外,讓我像個傻瓜一樣在外頭唱唱跳跳,你就跟看白戲一樣……”
璟華的手滯了滯,委屈道:“我沒有看白戲,我都認真在聽。”
她又開始耍無賴,肆無忌憚地胡說八道:“你就是看白戲了!你當場看了還不算,等我走了,你還把我的畫都藏起來,接著偷偷地笑話我。”
璟華暗籲了口氣,一般他的沫沫開始這樣不講道理的時候,就表示她的氣快生完了,隻要再堅持哄一哄,讓她發完最後一點脾氣,就算大功告成。
“你說,你為什麼要把我的畫都綁在這個上麵?你真的當成寶貝,不應該壓在枕頭底下嗎?”阿沫故意放大聲音,想掩飾自己剛才的傷心。
“呃,是畫得有些可怕。”璟華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為難道:“我試過放枕頭底下,連著做了兩天噩夢。”
他當然不會告訴她,那時候他筋脈俱毀,特別是發病的時候,根本沒力氣再從枕下抽出那些畫作,而隻好平時就將它們綁在帳子頂上,這樣一睜眼就能看到。
“好啊,你就很了不起麼?”阿沫取笑他,“你沒覺得自己之前讀的那些書有多沒品位嗎?如果不是我找來那些笑話書讀給你聽,你的人生簡直無趣至極!”
“是啊,笑話書倒是不錯。”璟華也笑道:“我受益匪淺。”
他擦幹了她靠外邊的頭發,卻擦不到裏麵的,剛想叫她轉過來,卻又改了主意,一把將她抱起來,坐在自己身上。
阿沫並不反抗,反而極愜意地將自己深深埋在他懷裏,像隻懶惰張揚的貓,嬌蠻道:“你哪裏受益匪淺了?你這人說話慣不可靠,說不定麵上這樣哄我,卻偷偷腹誹我學識淺薄,除非……除非你給我背一段我才信。”
久違的溫香軟玉在懷,璟華心神迷蕩,她的呼吸噴吐在自己的脖頸裏,下身竟不不由自主地一緊,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阿沫不知他微妙變化,隻管催道:“你快點,背個笑話給我聽聽。”
“背了,沫沫就不生氣了好麼?”
“哼,看你背得好不好。”阿沫趾高氣昂道。
璟華笑笑,開口道:“從前有個秀才,年近七十。他的妻子生了一個兒子,他想自己晚年得子,於是就取名叫做‘年紀’。
沒想到一年後,妻子又生了一個兒子,秀才希望他能好好讀書,就取名叫做‘學問’。
第三年,妻子又生了一個兒子,秀才自嘲道:‘這麼大歲數了,還屢屢得子,真是笑話。’於是給小兒子取名為笑話。
三個兒子長大後,秀才看他們無所事事,就打發他們一起進山砍柴。回來後秀才問妻子說:‘三個孩兒誰打的柴多?’
妻子說:‘年紀有了一把,學問一點沒有,笑話倒是有一擔。’ ”
璟華還沒講完,阿沫已經前俯後仰,跳起來捶著床板,大笑道:“年紀一把,學問一點沒有,笑話倒是有一擔!哈哈,璟華,這秀才的名字可取得十分好!”
璟華將逃走的人兒又拉進懷裏,在她秀發上輕輕一吻道:“我講得這麼好,沫沫可原諒我了嗎?”
說實話,璟華的笑話確實講得比阿沫高明多了。雖然是同樣的內容,但璟華講的時候自己不笑,隻是一路鋪墊,娓娓道來,最後才一下抖開包袱,那效果就到了。不像阿沫,說個笑話,自己先笑得不行,趴在桌上講都講不下去,這還聽個什麼勁?
不過得這麼說,阿沫不論笑話說得多差勁,不論塗鴉畫得多不成體統,但她也能頂得上最好的說書人和丹青師。
因為她是阿沫。
對於璟華這種寵妻寵到失去客觀的人來講,她做什麼都是世上最好,無人可及。
阿沫倒也是頗意外,“這種無聊的東西,你竟真的去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