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哪裏不同,他還是原來的自己,但五官的每一處又都有細微的調整,讓他與原來的自己相去十萬八千裏。
秋歲寒隻覺此事詭異,驚得背上一片雞皮疙瘩。他急急離開岸邊,走小徑上快步回村。
一路上,頗多女人朝自己側目,有的還出聲調戲,讚一聲“郎君好生俊俏!”
秋歲寒更羞憤難當,以手掩麵走得更快。
走到村口的時候,正巧遇上大丫蹲在路口,看到他,朝他勾了勾手。
“我說秋大夫,一聲不響走了七年,可是在外頭被有錢人家的小姐包了?”大丫朝地下吐了口痰,又用鞋底擦了擦,陰陽怪氣道。
秋歲寒微彎身子,道:“村長說笑話,歲寒是個半老頭子,哪個瞧得上?”
“半老頭子?哈哈!要說七年前你是個半老頭子倒也算了,這七年也不知吃了什麼,我們在村裏受苦,你倒是越長越俊俏!說不定再過幾年,連你兒子都及不上你了!”
秋歲寒麵色一白,不敢接話。
大丫斜睨他一眼,怪笑道:“別不好意思,你是男子,長得一副好皮相自然有好處。這七年裏,我幫你帶大了兒子,沒讓他餓死,你也總得知恩圖報吧。”
她拍拍手站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一拍,兩人俱是一怔。
這是大丫的習慣動作,喜歡居高臨下地去拍秋歲寒的肩膀,以表示兩人不可逾越的等級關係。
她本來長得高大,隻比秋歲寒矮小半個頭,做這個動作得心應手,極是自然。
但今天她驚訝地發現,竟然很勉強了。
秋歲寒驀然間比自己高了許多!
她來不及細想,秋歲寒已打了個招呼,逃也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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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歲寒也發現了那個高度差,所以才慌不擇路。
關於容貌上的改變,也許還能自欺欺人,但這身高是實打實賴不掉的。
自己已經是成人了,斷無再次長高之說,可為何竟與大丫差了這許多。
他惴惴地站在灶前,又站在書櫃前,在各種家什中間站來站去,來回筆劃。
沒錯,確實比原來高了。
不僅是這些家什,仔細回想,便是笛兒,自己離家時他才五歲,到自己胸口;而現在他已十二歲,竟然還是到自己胸口!
秋歲寒隻覺一種恐懼深深籠罩上心頭!
是……是碰到了不幹淨的東西嗎?
可要說見鬼,通常都是家破人亡,血光之災什麼的。自己卻是相貌變得更好,身材更偉岸,連笛兒也不用操心地忽而長成了少年……
聽上去都不壞。
秋歲寒慢慢說服自己鎮定下來,別怕,說不定是老天爺看自己爺兒倆日子過得太苦,降了些福報給自己。
他隻是個普通凡人,不聰明也沒多大勇氣。隻要不太影響三餐冷暖,隻要孩子還好好地在身邊,就不想再去細想糾纏。
他窸窸窣窣地點了支香,燒著了,在神龕前拜了拜,虔誠道:“願菩薩保佑,保佑我秋家事事順利,保佑我笛兒無病無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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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笛低著頭進了學堂。
他穿著女裝,除了硬著頭皮叫了聲“先生”外,都不願理人。
但巧也巧,一屋子嘰嘰喳喳的丫頭裏,鄰座竟是他認識的。
那女孩叫魚丸,原來也是福臨村的,隻比他大上一天,卻整天耀武揚威地要他喊姐姐。
後來,魚丸娘做貨運發了,自己買了艘船,就全家搬到了鎮上。
秋笛乍見童年好友,本想過去相認,但聽著魚丸尖聲尖氣地搶著答先生的提問,又令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真是吃多了魚丸塞了腦子!這麼多年過去,竟還是這麼幼稚!幸好她也沒認出我來,否則定要纏著我了。秋笛暗想。
這第一天的課程甚是簡單,秋笛聽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聊。窗外秋蟬吱吱地叫,他將課本頂在頭上,竟睡著了。
“好啊!竟然上課睡覺!待我告訴先生,打你手心!”魚丸移開書本,湊著他擠眉弄眼道。
“噓!”秋笛並未睡沉,“你敢告訴先生,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他不怕先生,但怕爹爹知道傷心。
“好,那我不告訴,但小姐姐你答應陪我玩。”魚丸胖嘟嘟的小手來拉秋笛,眨著眼睛無賴道:“一會兒下課了,你就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