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五)配藥(1 / 2)

最後那句,阿沫隻當是璟華神智昏鈍而說的胡話。

因為首先,妙沅對璟華向來是無微不至,對於他的各種病症,哪用他說,早已配置好了現成的丹藥。

其次,璟華每次心疾發作,也確然都十分危急,臨時配藥哪裏來得及?

第三,璟華此生最厭惡吃藥,妙沅逼著都能逃則逃,從無主動要求之理。

揣著滿腹狐疑,妙沅走後,宮裏又剩下璟華與阿沫兩個,她便忍不住問道:“璟華,你究竟想配什麼藥?”

經過一輪急救,璟華看上去比方才略好一些,但麵色仍是煞白,無聲無息地靠在臨窗的軟榻上。

阿沫麵前,他方才的冷冽銳氣盡數褪去,整個人顯得脆弱易碎。

“這個藥,不是給我自己吃的。”他身上難受,雖被施了針卻一直都未能踏實睡去,聞言緩緩地睜開眼眸,露出一個疲倦笑容。

他的視力又開始模糊,直到好一會兒,才勉強看清楚眼前人,將微笑的方向略作調整。

“不是自己吃,那是給誰吃的?”阿沫不解道。

璟華笑而不語,容色蒼白卻仍舊雋秀無邊,他略吃力地抬手,招呼她道:“沫沫,你睡上來。”

雖然無甚力氣,他卻仍盡力將她攬在懷中,嗅著她玉體幽香。

蒄瑤走前,將園裏的梅花都重新施了法,已能在溫暖氣候中盎意開放,此刻正洋洋灑灑地自枝頭飛落旋下,鋪墊一場醉人花雨。

良辰美景奈何天,這樣的時光自己還能擁有幾多?

璟華伸手撩過她的碎發,湊著她耳廓低語,病中軟弱,似有無數綿綿情話欲吐。

阿沫被他溫柔懷抱,卻不明大敵當前,為何他突然如此繾綣,剛要開口相詢,卻聽璟華低低“噓”了一聲。

“這個誇父是你從何處接來的?”語聲低沉穩健。

“昆侖墟啊,怎麼了?” 阿沫心領神會,也立即緊抱住他,將螓首埋入他胸膛,似纏綿輕語,“璟華你方才是裝的麼?嚇死我了!是你覺得這個誇父有問題?還是連宸安宮都不安全了?”

“沒有,望星閣那邊牽扯了我太多精力,不得不提防些。”璟華輕輕道:“總覺得上次見誇父,他沒有如此嗜殺成性。炎龍曾那麼得罪他,他都沒有趕盡殺絕,九萬凡人如何說殺就殺?”

阿沫想了想,道:“辦法是殘忍了些,可誇父爺爺也是為了你好才出此下策,大哥不也在幫腔麼?”

璟華搖頭道:“大哥不同,他自是將我放在最前。但誇父應該曉得,我身為天帝,若真斬殺了那九萬人,便是草菅人命,隻怕這才真的要引來天怒人怨!”

“璟華,那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有沒有辦法?”阿沫不再演戲,將頭鑽在他懷裏, 悶悶道,“我可不管,倘若真的要害你靈力耗盡,我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璟華全身僵硬,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連血液都凝固住了,以自己都未察覺出的顫抖語聲道:“沫沫,不許做傻事!”

“我才不會去殺人!我又不是地獄修羅!”阿沫將頭埋得更深,任憑璟華怎麼安撫她都不肯探出頭來。

“你若真的不顧性命地將靈力耗盡,我就去望星閣把你綁了!然後讓你一旁看著我替你消弭戾氣,直到我也油盡燈枯,我們倆便一塊兒死了得了!”

璟華心中咯噔一沉。

他曉得她膽大包天,也曉得她發起瘋來不顧一切。當年自己為了胤龍翼之事假死過一次,她二話不說就抽出鞭子和父君幹架,全身骨頭幾乎都被捏碎了。

他深吸一口氣。

為了試探誇父,他剛才的表現是略有誇張,但病卻不是裝的,那一陣急痛抽去了全身所有力氣,至今未曾恢複。

但他仍將她牢牢鎖住,拚命箍緊,仿佛一鬆手,她就會做出毀天滅地的事來。

他低啞道:“別做傻事,我不會耗盡靈力……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

“沫沫,”他無奈地吻著她光潔如白玉的額頭,仿佛與她相關的一切都是平複自己病痛的良藥。“你不是喜歡布雨麼?帶著你們蒼龍家的水師布一場曠古絕今的大雨,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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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場雨驚天動地。

因為集合了尨璃的十八支水師,在九州大地,那些會噴吐戾氣的地域上空,都酣暢淋漓地下了一場雨。

或和風細雨,或綿綿春雨,或疾風驟雨,或朝雲暮雨……總之各種各樣的方法下,那一場雨結結實實地下到了凡界。

在鬧市街道,雨下油紙傘,傘下有情人。

在鄉郊小路,雨打了梧桐,濕了芭蕉。

在低矮茅棚,雨沿著屋簷滴漏,伴朗朗書聲,閑話家常。

九重天上,璟華和阿沫,於九閣琳琅台上擱一輕榻,臥看甘霖播撒神州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