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管裏流淌著稀有而強悍的血脈, 無論是誰都將被這身血肉墜著,自出生那一刻起, 不說上天,找個勉強能立足的地麵都尚且困難重重。

杜仲十指微縮,不自覺的攥緊了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料。

他能感到懷中的那一小坨凸起, 帶著些象征著生命的微弱起伏,這就是現在的顧清離。

索性除了變小, 還全須全尾的在他懷中,緊貼著他胸口, 還可以得到自己的庇護。

大約是感受到了杜仲的凝重,那一小坨突然抖動了兩下, 就見顧清離用小爪子抓著他的裏衣向上爬, 掙紮了片刻後方才夠到他的衣領,露出了小腦袋。

他看著還是蔫蔫的,身上沒什麼光彩, 須子也不飄了,但現在好歹可以自己爬出來了。

顧清離掀開眼皮,其中的金色豎瞳緊緊的縮成了一條細縫, 含混的叫道:“師尊?”

他說完這兩個字眼睛又開始往回瞌, 看著是迷迷瞪瞪的就要抓不穩衣領掉下去了。

杜仲忙伸手扶了一下, 顧清離感受到有人碰了他, 就又撐開眼皮,一對金色的豎瞳聚焦在杜仲下巴上,聲音裏帶著一絲緊繃:“師尊?”

“嗯。”杜仲托著他讓他不至於掉下去。顧清離此時大約是消耗過大頭暈眼花, 見自己已經被托住就鬆開小爪子,再一次癱在了杜仲掌心間。

他第一次親眼見到顧清離如此不堪又無力的樣子,不隻是飛不起來,而是站都站不起來。

如果不是還有他一隻手托著,大約顧清離此時隻能像條蟲一樣勉強在地上爬動,甚至爬都爬不動。

身懷著人人垂涎的血脈,身後被同門弟子不斷追殺著,《至尊仙路》中說他曾獨自一人就這樣挨了五年。

他此時尚且還有人可以依仗,可以放心的癱軟在自己師尊的手上。杜仲不敢想象書中的那個顧清離,是如何在不斷地追殺逃亡和背叛中活下去的。

索性這不是書中的顧清離,不是那幾段文字就定格了大半生的紙片人,而是實實在在存在於他麵前,有血有肉的活人。

杜仲大約知道對方此時在擔心什麼,便道:“放心,我們已經到無極宗了。暫時還不會有人把我們怎樣。”

顧清離聽了他的話喉嚨動了動,就又合上了眼。

杜仲見他合上眼放軟了身子,似乎是睡著了,便把顧清離塞回了懷裏揣著。

他現在這具身體已經重回了最巔峰的時期,甚至修為更上一層樓,縱使之前耗費的精力有些多,也還不需要睡眠。

杜仲心裏想著一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事情,緩步走到塌邊,凝著臉翻身上榻打算打坐修煉一會。

然而他不過撐著床榻剛一個翻身的動作,便感覺懷中的條子突然僵住了一瞬,有個尖尖的小爪子在他胸口抓撓了一下,緊接著就聽到顧清離叫道:“師尊?”

這才剛閉上眼睛沒多會兒,就又叫他,杜仲以為是有什麼事,便皺起眉頭停下了動作,問道:“什麼事?”

顧清離卻不回話,隻“恩”了一聲就又放軟了身子。

杜仲等了片刻,見對方還是一動不動的趴在他的胸口,便收了撐著床榻的力,微微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盤腿坐好。

此時雖然不會有人來害他們,但杜仲身懷顧清離這麼個巨寶,又在別人的地界上,自然要小心謹慎些。

他雖是開始打坐修煉,但還是留了幾分精力關注外界,生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個不長眼的推門進來。

然而他才剛閉目引動天地靈氣靠近自身,就感覺懷裏的白條又掙紮了一下,叫道:“師尊?”

杜仲被打擾到,立刻睜眼停下手頭在做的事,微微側了側頭:“怎麼了?”

顧清離卻挪動了兩下又不說話了。

叫他卻不說話,也不知道是什麼毛病,這搞得杜仲有些莫名其妙的。

他這次沒急著去做自己的事,而是靜靜等了片刻,果不其然顧清離又突然抽搐了一下,迷迷糊糊的叫道:“師尊?”

杜仲這次沒再問他怎麼了,而是緩緩向後靠在了牆上,拿後腦勺頂著牆仰頭看著房梁,輕輕“嗯”了一聲:“我在。”

連著被叫了好幾聲,杜仲也琢磨過些味兒來。顧清離叫他不是因為有什麼事情,而是怕自己被扔下,就想簡單的叫他一聲,確定他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