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穗原本收拾桌子呢，聞言兩眼亮晶晶地看過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寫滿了躍躍欲試。
倒是個不怕事的性子。
時苒也就沒一口拒絕：“明天再看吧。”像荷穗這樣敢拿主意，做事潑辣的小姑娘，總是難得的。
在槐花眼裏，這就是時苒答應了，她見好就收住了口。
收拾完畢，時間已到了戌時，時苒鎖了值房的門，荷穗先走一步，在前頭挑著燈籠，三個姑娘借著月光和燈燭朦朧的光亮往外走。木工活忌火燭，若沒有急活，每天還不黑，時苒就叫人收起鋸子刨刀，叫他們早些回家，不必趕夜工。忙活到現在，弄得她反而成了最晚走的那個。
幸好這裏是織造府，織機一天十二個時辰都不斷織，兩邊的織坊裏隱隱綽綽透出點光亮，伴著數十步外規律的機杌聲，即使走在黑摸摸的林蔭路上，三個姑娘心神亦是安定。
下午下過一場雨，此時急雨帶來的涼意未曾遠去。時苒貪戀這一點穿堂涼風，在院子外頭的路邊準備多站一會兒，就見幾步開外的樟樹底下轉出個人。
那人離著老遠先叫了聲：“營造大人，請慢走。”
這人一路小跑到了時苒麵前，時苒才認出來，這是同福裏一個姓萬的絲戶家裏的管事：“萬管事，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走？”
萬管事笑著道：“小的已經回去過了。我們老爺特意讓小的再來一趟，說是過兩日琴古齋有個小撲賣會，想請您賞個麵去坐坐。”說著，雙手奉上一張大紅燙金的帖子。
自打時苒當上這個營造之後，就是還沒做出新織機之前，時不常就會有人悄悄等在僻靜無人處，有請她吃席的，有遞銀子銀票的，也有捧著禮盒到值房直接來給她上禮的。若不是她是個姑娘，怕是花樓畫舫也有人來請她去逛一逛。
她在這一條上的見識已是不少，但像萬家這樣來請她去撲賣會的，還是頭一個。
時苒原本就好靜，再沒有給自己找麻煩應酬的。她沒多想，作了個推辭的動作，不等說話，萬管事急趨向前，道：“營造大人莫誤會，我們老爺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跟您認識認識。琴古齋的撲賣會賣的是些文玩字畫，去的都是文人雅士。我們老爺說，原本是想請大人去太白樓坐坐的，但營造大人一看就是心性高潔，不沾俗物的雅人，我們老爺不好意思拿些吃吃喝喝的東西搪塞大人。好不容易托人弄來了這張帖子，萬請大人賞個麵。”
說起來，這樣的撲賣會，她很小的時候，隨著外祖父也曾經去過。
時苒頓了頓，道：“不必如此，萬家在城中也是有實力的大絲戶，織機的事——”
“不不不，”萬管事忙道：“營造大人別誤會，小的就是來代我們老爺送個帖子。小的來前，老爺就叮囑過，楊大人既然已立了規矩，我們不能再為難大人，隻是以前我們來織造府來得少，一直沒機會認識大人，還請大人給個機會讓我們認識認識。”
果真是巧言善辯的商戶人家，也不知他們是從哪打聽來自己的喜好。
時苒接過請帖，笑了笑：“那就多謝萬老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