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體兩麵,一個事件兩種觀點,正方反方,可曾畏懼辯一辯?從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本來就是從小就會學的道理,習慣成自然一樣,不會隻抓著一頭不放。
但對況遠來說,連紀墨這樣的話也是可笑的。
或許其中還有什麼道理,但他卻不願意細想了,似是眼中終於發現眼前的還是個孩子,而孩子的話,何必當真呢?
他大笑起身,回頭,看到一直站在廊下,負手看天的紀辰。
“阿辰!”
況遠笑起來,大步往他那裏走去,隻看背影,紀墨似也能想到他麵上的歡顏。
紀辰的唇角似也勾起一點微不可查的弧度,承接著況遠的目光,等他來到身前,與他並肩而行,往遠處走去。
被撇在原地的紀墨邁著小短腿兒,拒絕了嬤嬤抱他,自己慢慢往房間走去,已經有規律了,況遠若是不曾帶他一同走,就是不會跟他一同吃飯的意思,他自己回房去吃就可以了。
難得友人來訪,讓宅子之中似也多出些熱鬧來,他們聚在一起玩耍,不帶孩子,也是自然的事情。
紀墨沒有多想,自顧自回去用飯,午睡後,沒得到況遠新的指示,便還去樂器房中辨認各色樂器,有些生僻字,還要記下來,等著況遠明日上午講課的時候問他。
說到樂器的名字上,紀墨又是滿腹牢騷,這都是誰給樂器起的名字,怎麼都不考慮一下旁人是否知道這字如何呢?
怪不得連那樂器都不普及,果然是因為名字太生僻了,讓人一時想不起,久而久之,就少有人提及了。
這種失傳,同樣可惜,卻又不是難以理解,時移世易,有新的樂器誕生,取代舊的樂器,也是某種發展的必然。
樂師這一技藝,不會因為這種樂器的更迭而消失,也算是某種安慰了。
不過細細想來,恐怕樂師之發展變化,也會讓古之樂師和未來的樂師,有著更多不同的地方。
樂師,司樂,專司樂。
不去理會紀辰的經常到訪,紀墨的生活平淡而樸實,每一天都是差不多的樣子,隻有專業知識點的不斷增加,代表著他的進步。
一晃時間過去三年,紀墨才正經要開始彈琴了。
在此之前,他先學的是笛子,況遠特意找人給他做的竹笛,小小的,一音不失,卻剛好可別他的小指頭堵住孔眼,不至於因為孔眼太大而錯音失音。
都說吹笛子用的是氣,紀墨卻覺得,手的協調也很重要,腦子裏轉到這個音了,手指頭卻轉換補過來,按壓錯誤,便隻能奏出錯誤的音符來。
自開始教紀墨使用笛子開始,況遠的課程安排就更有規律了,早上吃過飯,紀墨自去吹奏一曲,好與不好,他簡單評說之後,再進行相關的專業知識講解,主要是理論的部分,偶爾況遠興致好,也會擴展著說一兩個小故事。
關於“況氏之音”的盛名,也是從這小故事之中聽到的。
況家在樂師界,可謂是赫赫有名,自某位況家祖宗開始,況家就霸占了宮廷樂師的職位,每一代都是宮廷樂師,甚至不獨一人,幾房幾子,通通都在這個樂師職位上,有一次演奏之後,上頭說要上次演奏之人,下人過來傳話,一句“況樂師”,回頭者十數人。
況遠說來如同趣事,紀墨卻聽出了好大家聲。
而況家真正出名,是因為一曲《鳳凰引》。
若技藝傳家,必有秘技。況家的秘技就是《鳳凰引》,有一個小故事就是君王起高樓,樓成宴饗,有況樂師稱,“吾有一樂,奏之,可引鳳凰……”這等誇耀之詞,不是喝高了都說不出來,君王欣然,令奏之,結果,竟是真的引動鳳凰而來,盤旋高樓許久不去,與眾嘩然。
自此,況家樂師之名,再難抹除。
這故事聽得紀墨眼中異彩連連,忍不住問:“鳳凰是什麼樣的?”
“不得百鳥追隨,不成鳳凰,鳳凰,是鳥中之王,王行而景從……”
況遠閉了閉眼,似乎也在體味那種盛大之景,想著那《鳳凰引》的旋律,再睜眼,眼中卻似多出一抹悲色,“……此樂,失之已久,況音悲矣。”
紀墨聽得神色一黯,幾乎要與之同悲,鳳凰啊,那可是鳳凰啊,簡直是傳說中的神鳥,怎麼就“失”了呢?轉念,誒,不對啊,自己過來就是為了學知識繼傳承的,自己來的時間,若有這等最高之技,必然是能夠接觸到的,怎麼可能……垂下眼簾,沒去看況遠,心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