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宮內,一襲藍衣的少年正伏在案上,碎發散落在額側,給人添上了幾分落寞。
旁邊與他年紀相仿的小太監踱來踱去,有些為難的模樣:“咱們好好的暗子,怎麼就跑了呢?”
“還不是霍忱動的手腳?”少年清澈的聲線此時聽著有點悶悶的,“那人急匆匆帶著全家老小逃離了京城,定是受了什麼威脅。”
郭一亮憤然道:“真是卑鄙之極。”
“這回是我疏忽了,讓他裝病騙了過去,總有一天我會讓皇上看清他究竟是什麼人。”
霍言清抬起頭,明亮的眸子裏隱隱燃著火光。
“啊?貴妃娘娘吐血是假的?”郭一亮睜大了眼,“演得也太像了。”
“血是真的,”霍言清咬著牙道,“隻是並非皇上用銀針紮傷了他,而是他自己傷了自己,大抵是用內力逼迫氣血回湧,致使經脈受阻。”
郭一亮更不解了:“這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麼?”
“誰知道瘋子的想法。”霍言清搖了搖頭,“不過不止是咱們被蒙蔽了,皇上不也被他綁在了昭陽宮,還是昨晚皇後去了才把人帶走,指不定他覺得這一招十分值得呢。”
小太監撓著腦袋:“微臣真是不明白,皇上再怎麼芝蘭玉樹,氣宇翩然,那也是人不是神仙,您還有其他娘娘們,明明在宮外能過得更瀟灑自在,為何要修煉一般地守著。”
“你不懂,我仰慕他已經太久了,我不想要瀟灑自在,隻想要他喜歡我。”
霍言清說著,方才神色中的淩厲之氣都散了沒影,與每個掛念著心上人的少年表情沒什麼不同:“我小時候身體不好,爹娘聽信道士所言,為保我平安,便把我關在閣樓中不許出門,這京城裏哪家的大小姐也沒被管的比我嚴。直到表哥陪當年還是皇後的太後娘娘出宮省親,來了我家府上,看見了趴在閣樓窗邊往下看的我。”
“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好看的人,”霍言清雙手撐著臉,眼裏閃著光,“我問他能不能陪我說說話,他真的就陪著我一直說到天黑,我說了不少小孩子的傻話,他也隻是笑。”
郭一亮聽得全神貫注:“然後呢?”
“後來他回了宮,我們便時常書信往來,不管我寫什麼,他都會字跡整齊地回一大篇,你知道太子可是很忙的。”
“我日日期盼著與他見麵,我爹娘也是迷信至極,雖說病好了,還是硬生生把我關到了尋常女孩出閣的年紀,我被放出來第一件事,便是拿著自己繡的香囊去找他,說我心悅於他。”
郭一亮睜大了眼,期盼地問:“然後您和皇上就成啦?”
霍言清笑得眼睛彎彎:“把我表哥嚇得不輕,他說我還是小孩子,或許是沒弄懂自己的感情,在他心裏我就和他的親弟弟一般。我隻能繼續以表弟的身份與他相處,鑽研他喜歡的吃食給他送去,他生病我搶著進宮侍疾……縱然這樣,還是後來使了些方法,加上太後娘娘幫忙,才……咳,修成正果。”
說到這,他耳朵尖微微一紅。
旁邊的小太監已經捂著胸口,眼眶濕潤:“娘娘,您太不容易了,不管您要做什麼,微臣都願意幫忙。”
與此同時,奚遲正站在永寧宮正殿門前,他特意沒有讓人高聲記通報,此時腳步也略有躑躅。
那日在文淵閣,他走的時候看見霍言清眼圈微微紅了,可這幾日由於霍忱的傷,他也隻來得及匆匆召霍言清談了正事,剛要再問兩句,便被求見的大臣叫走了。
雖說霍言清現今掌控著皇家的暗探,令不少人心生忌憚,但在他心裏對方還是那個會寫信跟他撒嬌的少年,他有點擔心,霍言清見了他會不會哭。
想歸想,門總是要進的,霍言清抬頭看見他,怔了一下,一雙眸子亮起來。
永寧宮眾人的“參見皇上”還沒說完,霍言清已經走上前將他一把摟進了懷裏,鼻尖在他肩窩裏親昵地蹭來蹭去。
奚遲整個人定在了原處,想著還有一堆人在旁邊,被他蹭過的地方微微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