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與眾不同的時代, 刻意又矛盾。那時候的“同性戀”像個新潮的飾品,點綴在精致櫥窗裏,隻可遠觀。人人宣揚自己有這樣一樣裝飾, 誰都不敢穿戴出門。
被冠上“同性戀”的謝寒鏡,遭到了更為瘋狂的報複。
鼓動的學生情緒一次次達到高-潮,到底是從誰開始的,並不重要。
漸漸地, 有人在他抽屜裏放死老鼠,有人在他衣服上寫上“同性戀”“去死”“賤狗”等等詞彙。
像是篤定了謝寒鏡搞不出什麼風浪一樣,所有的人變本加厲, 不僅欺-辱謝寒鏡, 甚至也有很多人開始報複朱暖陽。
無限放大的高三生情緒, 找到了一個整齊的發泄口。
現在想來,蠻奇怪的。高興了去找他們, 不高興也去找他們。
最後的號角聲, 吹響在拍畢業照的前一天。
陳哥帶人將謝寒鏡堵在天台上, 讓他脫光衣服, 其他人往他身上撒尿。
但這回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報了警,朱暖陽帶著人來的時候,陳哥慌了下。
朱暖陽上前去拉謝寒鏡, 兩方人馬跟陳哥幹起來,推搡之中,也不知道誰推了一把。
天台樓層不高,大概有五六層, 樓頂是開放式平台,沒有做過多遮擋——遮擋物較矮。
被匆匆推搡落下的人,似乎快得讓人沒有反應。
周圍人隻聽到“轟”一聲, 伴隨著重物落地和樓底下大聲驚叫,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
“有人墜樓了!!!”
所以……誰推了謝寒鏡?
他當時也愣住了,距離下墜點隔著好幾個人,事發後所有人匆匆往下看去,藍天青蔥之色被暗灰色取代,而躺在茫茫煙灰色中的,是一攤刺眼的紅。
……
視線顏色再次被雪白取代,他額間上冷汗直冒,大口吸氣,試圖擺脫那縷視線。
“呼呼……”
醫生耐心安撫他緊繃的神經,他彎曲著脊背,抱著頭發顫,“沒有人推他……那時候離他最近的是朱暖陽,朱暖陽不可能推他,所以他是自己掉下去的……”
搞了這麼久,居然還是意外?
林月徽有點喪氣,如果是意外的話,最後答案怎麼寫啊?
林月徽無語,“係統,都查到這份上了,結果對方還真的是意外身亡,那該怎麼玩啊?”
一切都指向意外身亡,但從對方的條件來說,一定會有一個指向性的答案。
稍微往深沉次想,會不會當時就是朱暖陽有意或者無意推了謝寒鏡一把,導致謝寒鏡死亡?
“能幫我驅鬼嗎?大師。我躲在這裏很多年了,謝寒鏡一直都很想殺我,我不想再呆在這裏了。這樣下去,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每天,一睜眼就是雪白的牆麵,麻木又機械的做著同樣的事情,為了躲避謝寒鏡的追蹤,甚至不能離開自己的房間。
死亡不知道何時、會以什麼樣的方式降臨。
他的同學,有的出了荒謬的意外,明明很健康的人,卻突然因為突發性疾病死亡,或者是遇上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天災星象……
他印象最為深刻的是,陳哥畢業的那一年,約好了一群人去畢業旅行,好端端的突然去了周家村,結果正好遇上了千百年一遇的隕石群墜落。好巧不巧,隕石正好降落到他們營地附近,雖然人沒有死,但隕石造成的劇烈輻射,讓他們全部“變異”了。
他們或是全身臃腫,無法直立行走,整個人像一條蠕蟲,五官基本無法分辨。
由於每個人受到的輻射程度不同,造成的影響也不一樣。
唯一能夠完整發音的人,說出了那句話——“他回來了。”
後來這群人被異容局收容了,他也托人到了這裏,想要擺脫謝寒鏡的報複。
林月徽跟道長合計了一番,讓道長上去幫他驅邪——裝樣子罷了。
來前已經跟醫院商量好了說辭,希望通過這種方式緩解他內心裏的焦慮。
醫生說,“世界上怎麼會有鬼呢?這些不過是精神病人臆想出來的東西,反應的是他們內心的恐懼。以前我們也不太讚同用神鬼的方式來幫助病人,但如果真的有效也不錯。”
道士在旁邊嘰嘰歪歪做法。林月徽越想這事兒越詭異,“係統,我覺得事情有點奇怪。”
具體哪裏奇怪,林月徽自己也說不上來。
係統123說,“畢竟是靈異區,宿主不能指望這裏跟以前待過的地區一樣。”
也是,畢竟是來受懲罰的,又不是來享清福的。
任務難一點也正常。
“剛才那個人提到異容局,異容局是什麼地方,我們能過去看一看嗎?”林月徽仔細回想著剛才的話,想著要不要去找找那個唯一能開口說話的人。
係統123說,“異容局,根據資料檢索,似乎是一個調查靈異現象的組織。名氣相當大,工資待遇也很好。要想進入這個地方,必須要通過特殊人員的推薦,異容局不接受任何記者采訪,有官方微博和網頁,要想進去找人,估計是不太可能,除非你本身就是靈異現象。”
“……那不就輕鬆多了?”林月徽想,我確實本身就是個靈異現象。就算他算不上完全靈異現象,旁邊不還有個流落街頭、無家可歸的傀儡師嗎?
等道士做完法,林月徽不得不給了他一大筆錢,錢貨兩訖後才離開,結果剛出門,就聽到係統播報說,“高亮注意!對手進度條一下子飛升,竟然已經到了百分之50!”
不得不承認,林月徽慌了一下,但也真的隻有一下。
現在他的進度條是百分之九十八,隻差最後一丁點。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一下子衝上來,但走在前麵的人,總能夠有恃無恐。
林月徽笑了下,“不管他,現在就算再蹦躂,還能超過我的百分之九十八嗎?現在的我,已經差不多知道了真相,隻差填上結果了。”
係統123提醒道,“宿主需要現在填上答案嗎?”
林月徽惡趣味道,“先放著不填答案,我還想看看我的對手是誰呢!這樣,我先好好等一等,等到對方百分之九十了,再填上答案。這樣,我就能看到對方功敗垂成,傷心欲絕的樣子了!”
係統123,“……”
想到自己剛才損失的一大筆錢,林月徽問係統123,“最近有什麼未卜先知的技能點嗎?”
花費100個積分,林月徽點亮了自己經濟方麵未卜先知的能力。
然後他就得知——
蘇蘅蕪那套房,即將拆遷!
·
這件事情調查到這裏,又到了該回學校的日子。
許星河回來的時候,蘇蘅蕪正在看書,看的是玄學轉運之術,旁邊零零散散扔著些黃紙和朱砂,場麵一度很詭異。
“你是打算去天橋下麵給人算命?”許星河言語帶刺,一臉不爽,大尾巴夯吃夯吃砸牆。
蘇蘅蕪連個正眼都沒給他,“他怎麼說?”
靠著蘇蘅蕪指的方法,他去見了當地城隍老爺。
城隍小仙告訴他,離魂隻是暫時的,關鍵在於他跟世界的背麵有因果,如果想要斬斷因果,需要去桃花源。
桃花源,有緣自會遇見。
任憑許星河抓著城隍小仙又捶又抓,對方都隻是用高深莫測的樣子,冷靜的說,“一切自有定數,天道早已經注定。”
等於屁話。
最後在許星河的鐵拳伺候下,城隍小仙終於拿出了一個比較靠譜的東西——一封可以讓他進入異容局的介紹信。
“人間自然有異容局管理,如果你真的想要尋找破解之法,就去這裏吧。”
城隍小仙用可以稱之為詭異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最後深深倒吸了一口涼氣,“你周身聖光普照,這緣分好得不得了!這都不要,我真不明白你們人類,想要什麼……那什麼,可以讓我摳一點下來吃嗎?”
許星河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發著光的供奉,來源於蘇蘅蕪。他並沒有特別向蘇蘅蕪討要供奉,但僅是靠在旁邊,就自然沾上了一部分供奉。
想到這裏,許星河的臉更陰沉了,他一把揮開城隍小仙笑意盈盈的臉,俊俏臉龐一沉,恐龍尾巴重重拍打著地麵,說出了那句名台詞,“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城隍小仙當即撚著胡子,“摩多摩多。”
許星河拳頭硬了,“學什麼不好,學什麼小日本!”
城隍小仙,“……你這孩子,懂不懂文化交流啊,死直男!”
兩看相厭,不歡而散。
……
許星河朝著蘇蘅蕪扔出一封信紙,“讓我去找異容局。不過我想通了,既然有這麼一朝,肯定還是有他的用處。隻是這副破破爛爛的身體太不好用了!”
想到這裏,他覺得還是怪蘇蘅蕪。
眼神中自然帶了些怨念。
蘇蘅蕪今天大概心情好——沒由來那種,興許是窗外開了一簇鬱金櫻,紅蕊綠瓣、重重疊疊在一起,格外好看。
他衝著許星河勾了勾手指,“過來。”
“幹嘛!”許星河不情不願,別扭動著肥胖的身軀,臉上情緒千萬個不願意,卻還是一步一個小腳印的挪了過去。
其實他注意到,蘇蘅蕪並不衝動,情緒也極少有起伏,大部分時候,他都情緒內斂,整個人看上去反應很慢。
這樣子的蘇蘅蕪,讓許星河覺得特別沒意思,有種阿姆斯特朗回旋炮打到空氣的感覺。
氣也氣不起來了。
尤其是當你對著他發脾氣——對方隻會含著淺淺笑意,用那雙深邃眼眸看著你的時候,你會憑空生出一種靈魂被剔出來,從頭到尾洗滌一遍的通透,怎麼忍心還罵他呢?
果然,人都是顏狗。
他也是。
不能免俗。
蘇蘅蕪真好看。
好看的蘇蘅蕪,伸手從旁邊拿過一道黃符,像個剛上路的新手一樣,一邊研究著書本上的東西。
許星河心說,他不會根本不會吧?
結果一看,似乎還真的不會,隻是他做事神情特別認真。
低垂的眉眼和色澤漸深的睫毛,伴隨疏落的光芒,留下一道極為流暢、精致的弧線。
他偶爾從口中泄出的歎息,都讓人不自禁屏住呼吸,如果打擾,那就是罪過。
就勉強原諒他的無知,放縱他的好奇罷了。
憑借跟書上的對照,蘇蘅蕪終於摸索出來一點門路,然後拍手道,“竟然這麼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