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虎嘴的一夜巨變(1 / 3)

雨兒簡直沒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老虎嘴變了樣兒。池圍子上的塌陷堵了,破損處補了,那水泥猶未幹透。新閘門安裝上去,褐色油漆在海水裏幽幽發亮。兩台抽水機突突響著,向外排泄著池中海水。整個池圍子都整理過,野蒿雜草全沒了,連同石屋前也平整了一塊不小的空場地,屋外立了兩大桶機用柴油。這些變化竟然發生在一夜之間,令人匪夷所思。

這要動用多少勞力呢?而水泥、柴油又是咋來的?

雨兒震驚之餘百思不得其解,一時覺得連初升的太陽也怪,給這座小石屋披上了一層神秘兮兮的光彩。雨兒如夢似幻,呆立屋前直以為眼前出現了海市蜃樓的錯覺,捏捏手背有痛感,揉揉眼睛再瞧,視覺也無異常。她仿佛掉進了五裏霧中,驚訝地張嘴半晌合不攏。

建生開門從石屋裏出來,在晨風中很愜意地伸了個長長的懶腰,一個哈欠要打過了虎頭崖。

雨兒打量他,見他除了眼睛有些發紅,眼皮略顯浮腫外並沒多大變化,又新奇又興奮地問他:哎,你是人是鬼?

建生倦倦地笑道:人作鬼時鬼亦人,鬼作人時人亦鬼!

雨兒朝地上啐了一口,罵道:放鬼屁!我是問你這些都是咋回事?

建生朝周圍瞧瞧,反而怨雨兒大驚小怪地說道:這有什麼奇怪?你不肯搭手幫我,我隻好象一頭毛驢子一樣,不歇蹄地拚死拚活拉了一宿磨。

雨兒當然不相信他這套騙人鬼話,還想問啥。

建生哈欠連連,擺擺手說:一宿沒合眼,我困極了,求你幫忙照望下機器好嗎?

雨兒以為他故意賣關子,不由來了氣,賭氣地說:不愛說就算了,不過鱉蛋才替你看機器哩!

建生無奈地笑笑,幹裂的嘴唇滲出血絲,卻仍不失幽默地說:龜齡鶴壽仙風道骨,吉祥的東西也會變味兒!

雨兒怒道:你當王八蛋好了!

建生濃眉皺起,說道:開玩笑你拿棒槌當針,幾時氣到老?雨兒說:我樂意氣偏氣,你管不著!

建生和解道:好好,我坦白交待,隻是千萬別告訴你爹,這些東西是我偷的。

雨兒童心大熾,追問道:在哪兒偷的?咋樣偷的?建生無力地說:不跟你說吧你生氣,跟你說了,你又象警察似的查根問底。我實在困壞了,睡起來再跟你解釋還不行?

雨兒見他確實連眼皮也快睜不動了,便饒他進屋睡覺。

雨兒點起爐子,冷嗖嗖的小石屋立刻暖了起來。她再回頭時,見建生早已紮在小炕上和衣睡著了,也許太乏了,連鞋也沒脫。雨兒替建生扒掉鞋,抽出被子給他蓋上,披了建生一件半新的藍色軍棉大衣,拾起隻木墩到圍子上照看機器。

她自己笑了起來,心想自己幾時伺候過人呢?剛才給建生扒鞋蓋被做的那麼自然,象一種下意識的舉動,啥想法都沒有。

雨兒琢磨建生表麵嘻嘻哈哈,有時還很會裝癡賣傻,單憑直覺感到他絕不會像外表這麼簡單。他肚子裏有很多貨色,卻把自己掩藏起來,老虎嘴一夜間的巨變不是很說明問題嗎?天兒還涼著,這兒離村又偏遠,誰也不會夜半三更到這兒來蹓躂,這變化成了古怪的啞謎。這個建生到底是不是人?雨兒給自己提了個非常奇怪的問題,大天白日裏又被這念頭硬生生驚出一身雞皮疙瘩,心裏虛忽閃閃地朝坡上小石屋回望。

小石屋靜靜地立在那裏沒有一絲聲響,連旁邊聒耳的水泵聲也仿佛被小石屋的神秘給過濾了。屋頂煙囪裏青煙淡淡,不時隨風斜斜歪歪向這邊掠來,好象是那建聲變成的隱形七步蛇向她蜿蜒纏來。山坡上空空蕩蕩,連隻麻雀也不見,遠處的永固河水庫更不見半個人影,身邊水泵突突單調地響著,潮水拍打著圍腳的石塊啪嘩啪嘩低吼。圍腳的石塊已經讓苔藻染得黢黑。湧動不休的海水裏也仿佛潛伏著建生變成的八帶蛸,吸盤張合著,腕爪隨海水一伸一縮,象要雨兒拖纏到水底。平時從沒怕過啥的雨兒感到莫名的恐懼,牙齒得得敲個不停,象一匹小馬行走在石板路上。

雨兒聽人說過,遇上這種情況唱支歌就過去了,於是就唱:九九那個豔陽天囉哎嗨哎喲,十八歲的哥哥呀……她忽然停口不唱了,麵頰有點熱,覺得此時此處唱這個有點象村裏叫春發qing的貓。再唱: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也不好!雨兒接二連三選了幾首歌都不中意,翻來覆去挑挑揀揀,歌沒唱成到真的把害怕這事給忘了。

雨兒告訴自己世上沒鬼,即使有鬼也不會白天出來活動,再說人所以怕鬼是因為心中有鬼,我怕個啥呢?

雨兒靜下心來,反而覺得怪寂寞的慌,真想有個人陪著說說話。腳底有點冷,腿也快坐麻了,雨兒起身在圍子上蹓躂跺腳,想到剛才那種無名恐懼,自己都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