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回異海孤嶼北鬥懸(3 / 3)

卓酒寒的目光漸漸轉到雷嬌麵上,她驟然一驚,暈滿玉頰,不勝嬌羞,將頭偏向別處。卓酒寒一字一頓道:“雷嬌,把寶藏交出來吧。”

雷嬌不知他曾在隱蔽處竊聽自己與主人的對話,驚羞交加地道:“你……你認識我?”

卓酒寒見她語無倫次,有些奇怪,又道:“快些。交出寶藏,再將船讓給我們,我可以不殺人。”

雷嬌急切道:“寶藏,寶藏真的不在我這兒……”

卓酒寒道:“何必呢?你的命不如寶藏麼?珍惜我給你的機會。”

新羅國全承俊突然閃出,傲然道:“姓卓的,那天船遇到大風浪,我可沒受你什麼恩惠,全憑我自己之力救了自己!我並不欠你什麼,你休得對雷大小姐無禮!”

卓酒寒笑笑道:“你……能這麼說就太好了。”

全承俊頓覺一絲冰冷入髓的寒意襲上喉頭,強硬道:“快離開此地,咱們便誰也不必犯著誰!”

卓酒寒劍已出手,全承俊格刀正麵一擋,頓覺胸口一涼,抬頭看去,卓酒寒已倒持劍柄站回原地。全承俊正不明所以,手中長刀突然片片碎開,而自己胸前的皮衫破開一個比特地紋繡上去還要精致之甚的裂口,胸前的肌肉有一處凹痕,那是被“沉碧”劍以劍風擠壓的結果,然而若那劍刺實了,全承俊便立死無疑。卓酒寒武功與邊城雪不相軒輊,但他無邊城雪那股怒氣衝天勃發,排山倒海擊垮一切,而是竭力尋求最簡省靈便亦是最為有效的攻擊方式。

全承俊愕了半晌,突然猛地自扇了一個大耳摑了,叫道:“又欠了一條命!什麼時候才還得清呀!”

卓酒寒朗聲道:“還有哪位要上,來吧。”

杜蘭塔、雲奈、潘西納、薩塔迪相互望望。杜蘭塔上前道:“卓少俠,你的大恩大德咱們永世也不敢相忘,所謂大恩不言謝,咱們兄弟幾個……”

卓酒寒道:“你想說什麼?說快一點兒。這世上沒用的人和沒用的話都太多了。”

杜蘭塔道:“畢竟咱們是雷家的世交,一碼歸一碼,忠義不能兩全,出手從未奢望過能贏,但也終強過袖手旁觀。”

卓酒寒點點頭道:“我明白。不必顧忘什麼,動手吧。”

杜蘭塔又道:“卓兄的武功,實為老夫平生所罕見,當今之下怕是再無第二人……”

卓酒寒有些傷感地笑笑道:“不用怕,比我強的人比比皆是,隻是你沒有見過罷了。隻要我的仇家別強過我,別人無論怎樣倒也真無所謂。”

杜蘭塔續道:“是以我們四人齊上,方才不算小覷了卓少俠。得罪了!”當下四人將卓酒寒圍在中央。杜蘭塔取出一柄軟蛇刀,薩塔迪執蛇笛在手,雲奈、潘西納皆持镔鐵盤龍棍。杜蘭塔知卓酒寒傲意甚高,不肯先行動手,便大喝一聲,軟刀如靈蛇遊走,“唰唰唰”連遞過去。

他一出手,另三人便齊然而動。卓酒寒立時自其行動作參差不齊瞧出眾人武功高下,決意先應付最強的薩塔迪而非先行出手的杜蘭塔,於是突然滴溜溜一個轉身,橫奔東南方位,手掌一伸一縮,猛地斜推過去,薩塔迪在刃兵劈風中狂舞蛇笛,兩者相交,立時滑過,否則自己的笛子便給擊成齏粉了。雲奈、潘西納、杜蘭塔各自奔走,忽現三角大陣,相生相克,互為犄角,聲勢實是非同小可,或前或後,陣法變幻難窮,兵刃嗡嗡然長久未絕聲響。卓酒寒讚道:“中土武學源自天竺,果真別有奇境!”

雲奈欲接口,突覺膝彎酸軟,便要跪將下去,原來已被卓酒寒一指虛點擊中穴位。潘西納“呼”地一棍掃至,卓酒寒見他來勢凶猛,即便棍折勁風所發出的巨聲也令人極難忍受,便矮身一縮,向後避去。此時以他武功,大可一拳擊到棍上,足以將雲奈虎口震裂,長棍脫手,但他一想到邊城雪,便不願依此人性情去爭強鬥狠,正如他不屑於學仇家的武學“血影神功”為父報仇一般。由於卓酒寒念在同船而行,手下未盡足毒辣之能事,又不出神兵“沉碧”,故而被這四人怪招迭出的奇陣纏鬥困住,一時半會兒居然還不得脫解。

藍霹靂隻盼此人將這四個老家夥盡數殺了,也好減輕對自己的威脅,又想盡量把他們與雷嬌分離開,於是道:“幫主,事不宜遲,找尋祖宗留下的寶藏跟老幫主方是頭等大事。”

雷嬌一聽“老幫主”三字,一時心切,便也沒細細嚼味他如此言語的動機,隻道:“好!咱們走。”

藍霹靂一招手,喝道:“大夥先撤開,記住!定要不擇手段找到老幫主!”

雷嬌有些感激涕塞,卻未見藍霹靂的手勢已起了微妙之極的變化,眾海盜俱是心領神會。他的潛意是要手下見到老幫主,便以最陰毒的手段暗算,將其鏟除。就在此時,景教三女紛紛報劍,戟指藍霹靂,嬌喝道:“往哪兒去?”

卓酒寒回頭叫道:“你們不是對手,別攔著他們!”他手下未停,講話如平素那般自然,潘西納自以為有機可乘,一棍卷運至。卓酒寒本欲詳加解釋,但不料對手下道偷襲,便不遵循自己向來的講究巧鬥的原則,劍柄倒轉,“轟”一聲將潘西納頂出兩丈外,潘西納下巴脫節,血水狂濺,兩顆牙迸出,倒在地上疼得直□□,暗自奇怪道:“這小子,我方才正麵進攻都相安無事,怎地趁亂偷襲,反倒給打得這麼慘?”

卓酒寒冷笑道:“還打麼?”眾人便知確是他手下多次留足情麵,否則自己何止死上十次?

冷香凝極其不解道:“哥,為何故意放雷嬌他們走?”

卓酒寒道:“他們要去找寶。若寶藏真的在這個島,隻怕他們找到了也得不到。”

冷香凝更加奇了,問道:“這又是為何?”

卓酒寒道:“三十多前年的西洋海盜薩莫斯基後裔的手下將寶埋在某處,但他們仍怕還有人繪製新的藏寶圖,解決這一弊端的辦法是留下一個海盜,在那裏安家,娶妻生子傳宗接代,世世代代看守寶藏。”

袁明麗問道:“是那個怪物嗎?”

卓酒寒搖頭道:“不,那是漢幫原來的幫主雷喆。”

眾人皆是聳然動容。加洛旦顫聲道:“什……什麼?卓少俠,那野人果真是雷幫主?我怎地沒看出來?”

尚啟雯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雷喆傳聞是幾十年前失足落海而死。若那野人真是雷喆的話,他又什麼都不記得隻認得藍霹靂,並要殺死他……這說明雷喆並非真是誤墮入海,而是被那藍霹靂所害。”

卓酒寒道:“照啊。一個海盜頭子,不論怎麼死,都不會淹死。是以他是為人所害。”

尚啟雯又道:“所以他既然還活著,表明有人救了他。”

卓酒寒點頭道:“正是,救他的人便是此島的島主,那個原本留守財富的海盜後裔。”

加洛旦怒氣衝衝道:“原來如此,藍霹靂這狗娘養的,狗爹操的,老子非剁了他,喂他爹娘,給老幫主報仇!”

水一方延著近乎黑暗的叢林邊緣行進,眼前唯有光與影的縱橫交錯,仿佛時空的變幻。走著走著,猛然見到一處奇異的洞穴,如果沒有洞口那扇用鐵絲與圓木編製的嚴絲合縫的門,大可以認為裏麵住著一頭熊。水一方有些驚訝,緩緩向門口移去。門是大開的,似乎內中主人已提前預見了他的到來,並十分好客地邀他進去。水一方向其深處步步探走。那岩石已受到了風化,陽光射入,溢滿光彩的洞內顯得敝闊而壯觀。岩洞頂部很圓,不規則的花崗岩柱石支撐著拱頂的拱底石,如同遠在西方的希臘聖殿殘跡那般淒美而不缺莊嚴,頹敗而未失神聖。各處地方不一,拱腹扁圓,助拱夾起,陰暗盤環糾纏難清,形成哥特式建築的穹隅。

水一方走到底部,內中乃是極亮。一張張粗糙不堪的木桌石椅整齊且單調地擺在眼前,顯得空曠而蒼涼,令他自心底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憐憫與感傷。突然有一聲說著奇異的語言,一連幾種各不相同,待猛然問到一句漢語:“你懂漢話嗎?”水一方方才醒覺,打眼一瞧,見竟是一個衣衫、膚色無不與岩洞色澤相似之人。此人身材極是高魁,鷹鉤鼻子,瞳仁湛藍,正是極西人種,年齡已逾七旬。

水一方怔了怔,試探著問道:“你是……島主?”

老人笑了笑,道:“我知道無論多麼隱蔽,熱衷於尋寶與冒險的人們終究會找到這座島的,也會在島上找到我的。”他似精通七八國語言,且漢語講得極其流利,咬字清晰,與加洛旦一幹人等竟大不相同。

水一方幹笑了兩聲,道:“那……那個我該如何稱呼……尊駕呢?”

老人倒了一杯水,將打磨得極粗糙的石杯遞給水一方道:“這是山泉水,很好喝的。”水一方接過,老人又急切地說道:“再不喝進肚去,水會自隙間滲光的。”

水一方忙一口倒進嘴裏。

老人滿意地說道:“隻有用這個方法提點自己,時間如流水般短暫,稍縱即逝,這才能坦然麵對整整三十年的光陰。”

水一方深為震憾地道:“是呀……您在這兒已住了三十年,三十年啦。”

老人道:“其實當年我便已不年輕了。為了守護財寶……”

水一方一個激靈,道:“什麼?財寶果真在此?”

老人不置可否,負手望陽而立,許久才道:“一千多年前的‘波裏克拉特’號縱橫七海,令整個歐洲淡虎色變,迦南人更是聞風喪膽。直至近九百年前,有四千多名拂菻人被科西嘉島與撒丁島上的海盜──薩莫斯基的後代擄掠到了克裏特島上。其時拂菻國已同安條克治下的塞琉西王國開戰多年,無力介入。而意大利半島的商賈卻看中了此中隱匿著的商機。在西方,他們的據點也是在一個島上,叫作提洛島,那裏充斥著來自世界各地的海盜,科西嘉島的、撒丁島的、西裏西亞、克裏特島、埃托利亞、利帕裏、馬耳他島,還有維京人……他們甚至敢於搶掠正規大國的艦隊,令整個地中海雞犬不寧。他們是羅馬教廷的死敵。此時,正值基督教分支景教派係聶斯托利被教廷宣布為異端,屢加迫害之後,遠遠地放逐東方,永不許踏入拂菻國界之內。”

水一方恍然道:“明白了!海盜們打算將掠劫來的驚人巨額財富通過聶斯托利──這個同樣是教廷死敵的運至東方,而後找到隱密之處藏匿起來。”

老人點頭道:“但其時大食國崛起,西征拂菻,東侵薩珊。除了腓尼基商人外,任何水手都無力越洋到東方,而我的祖先又得罪過腓尼基人,自然不免……一籌莫展。我們又瞧到唯一可通東方的陸道──古絲綢之路已然為大食所阻,盡管是拂菻之敵,卻因極為強盛而屑與任何國家或勢力聯盟,更不會與我們坐下來談條件。故而我們選準了薩珊帝國,它因要對抗大食而收留逃到東方的景教徒們,故此我們的船長將寶藏托付於他們,他們便找到一個自以為隱密的地方藏起。自景教傳入中土之後,雖被視如邪門敝屣,而為佛教、道教、清真教三大主流所壓製,但仍在民眾中造成莫大的影響,最終發展起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連教主之位都由中土之漢人擔任,可自百年前的第一位漢人教主殷寒即位後,便開始公開否認那寶藏本是海盜之物,非說是‘取之拂菻人,須歸拂菻教’,於是我們的船長經過千辛萬苦地尋覓,終於找到了藏百寶物的景教古堡……”

水一方悠悠道:“那……你們決定將財寶取走時,就正使景教留給薩珊帝國的藏寶圖變成了一張廢紙;待藏寶圖一分為二時,又成了兩張廢紙了。”

那老人續道:“可是那景教教主殷寒甚是可惡,他在洞中放了一頭可活百年的稀罕神獸赤沙龍蜥,於是我們的首領隻身奮戰,讓我們快些出走,最終他便死在龍蜥利齒之下……唉!待我們出去後,因分贓不均,又內訌了起來,內中有個姓雷的中土漢人武功極高,我們皆非他對手,於是都拜服他為首領,開創了漢幫的雛形。而我便是漢幫南海分舵舵主占夫曼。科尼什。”

水一方愕然道:“什麼?那南海分舵舵主不是藍霹靂嗎?”

科尼什點頭道:“不錯,但雷喆幫主最信任的便是我,於是將財寶新的埋藏地點隻吐露給我聽,並要我去看守這個島,由藍霹靂任下一任南海分舵舵主。然而藍霹靂狗賊狼子野心,居然將島主騙來飲酒,在酒中下藥,致之昏迷,然後他狼心狗肺,在幫主身上綁了一塊巨石,拋入海中。好在老天有眼,幫主大難不死,被老夫出海遇到,這才救回一條命,但他卻受激太重,已成瘋子。我見他動輒便會傷人,也隻得與他分開住,在這島上各管一片,倒也相安無事。”

水一方有些不相信,道:“不對呀。身上綁一塊巨石那還不得沉進海底呀?就算不內髒爆裂而死,也得給憋死,不憋死也凍死,不凍死還有鯊魚呢!”

科尼什歎道:“當時我更覺蹊蹺,總覺得是老夫助了一把,否則焉有這般奇跡發生?”

此時門口突然一陣號角聲,一人冷冷立在門口,揶揄道:“科尼什老頭子,好久不見哪。”

科尼什見是他,不免一驚,但仍淡然道:“是啊,三十年了,該來的終歸會來。”他突然見到雷嬌,老淚縱橫,跪了下來道:“屬下科尼什,參見幫主!”

雷嬌怔怔道:“你是……”

科尼什顫聲道:“老奴等了三十年,三十年呀!終於等到了你……快,快處死藍霹靂這奸賊!”

雷嬌心裏立時明白了七八分,但畢竟藍霹靂大權在握,不便明顯輕易造次。藍霹靂亦是冷笑不睬。

科尼什突然揚聲以拂菻語唱道:“我們是海盜,勇敢的海盜!在暴風中起錨,在巨浪前祈禱!”那蒼老嘶啞的嗓音劃過天宇,尤顯淒涼悲壯。

洞門外的數十名海盜見此,不約而同地唱起來,即便那拂菻語之意未有幾人知曉,但歌聲卻未有界限:“我們是海盜,凶猛的海盜,左手拿著酒瓶,右手捧著財寶。

我們是海盜,有本領的海盜,美麗的姑娘,請你投入我的懷抱。

我們是海盜,自由自在的海盜,在骷髏旗的指引下,為了生存而辛勞。

我們是海盜,沒有明天的海盜,永遠達不到終點,在七大洋上飄蕩的海盜……”

藍霹靂冷笑一聲,下令道:“別他媽唱了!殺了他!”眾海盜一陣迷茫,不知所措。突然一道雷電閃至,但見那野人自天而降,冰冷地逼著藍霹靂。藍霹靂猝然心驚,竟自他眼中瞧出一絲衝破野獸渾濁的清晰人性,不由顫聲道:“雷……雷喆!”

雷喆突然瘋狂地大笑起來,接著一聲大吼道:“我是雷喆!”宛若平地生雷,眾海盜盡皆拜服。

藍霹靂驚恐萬狀道:“你……你沒瘋?沒瘋?”

科尼什歎道:“難得雷幫主如此良苦用心,起先十年內連老奴都給瞞住了。”

藍霹靂氣急敗壞地叫道:“動手!動手啊!”

科尼什自石洞中取出一把紋龍權杖(20世紀末此物於羅馬展出),厲聲喝道:“幫主權杖在此,何人敢不服忤上?”

雷嬌一聲哭喊,撲到雷喆懷中。雷喆情懷激湧,但神色卻絲毫未有張馳,隻道:“孩子……孩子你受委屈了。爹今日更將這妖畜千刀萬剮,為我們父女倆一雪前恥!”

藍霹靂又怕又怒,叫道:“雷喆,你不要得意太早了,誰勝誰負尚未定呢!”

雷喆站上一步,足足比藍霹靂摞起三個還要高,傲然道:“藍霹靂,你不必拖延時間。我知你不會武功,我便不殺你,也留你在此島一生如何?”

藍霹靂一驚,冷冷道:“好毒的雷喆!”

雷喆笑道:“這都是拜你所授,我不及你,自慚不如!”

藍霹靂猛舉右臂,一支火箭在手中。他狂妄地宣稱道:“你們敢輕舉妄動,我便下令手下將船開走,咱們誰也甭想活著離開此島!”

正在情急之際,忽聽有人道:“那你放放試試!”

藍霹靂見威嚇不成,便不加遲豫,手一鬆,火箭射入空中,變作一團骷髏臉狀的禮花,隨即狂妄地大笑起來,那種聲音正是一個邪惡而又瀕臨絕望的生命所能發出的最後宣言,但那絕非懺悔。但笑了一陣,然而笑不下去了,轉而看那船,似什麼也沒發生,始以為憂慮太甚,視丹如綠,但細看半晌,仍是毫無動靜,此刻,絕望占據了整顆心。

卓酒寒、獨孤舞與景教眾女、六名胡人自林中踱出。卓酒寒道:“藍舵主,你船上的手下都死光了。薜老六正看著船呢。”

藍霹靂一陣顫栗,繼而道:“我……我漢幫手下兄弟……車,車不結轍,士不旋踵……視視視,視死如歸!”

雷嬌冷笑道:“是嗎?你還算漢幫的人嗎?‘視死如歸’四字打你嘴裏說出,真是斯文掃地!”

雷喆怒嘯一聲,道:“嬌兒,咱們走!教這狗賊惡貫滿盈,孤死在島上!”

雷喆忽道:“爹,還有寶藏……”

雷喆眉毛一揚,轉向景教眾人,道:“各位,那寶藏是我漢幫之物,旁人休想染指。今日我重見天日與愛女相逢,又懲奸賊諸多喜事,也便不為難你們。每人留下一對招子,證明不會泄露此島所在及今日之事,我可網開一麵,饒爾等不死。”

卓酒寒冷笑一聲,不予回答,雷嬌見他七尺昂藏偉長,獨懷武抱質,仿有箕山之誌,實是好男兒,不由向他示意莫要出聲。

雷喆重重哼了一聲,對卓酒寒道:“你笑什麼?站出來!”

卓酒寒陰沉道:“雷老幫主,我不是你漢幫中人,請你言語中別這樣放肆。”

雷喆一聲怒吼,道:“你這小子膽量倒大!跳梁小醜,猶不可堪,還敢這如此猖狂!”

卓酒寒道:“你漢幫失流俗,敗壞世紀綱常,恣意殺人,竟還似理由充足,天經地義一般。我又豈能恬而不怪,熟視無睹?”

雷喆二話不說,甫待他言畢,洶潮一掌拍出,卓酒寒心中盤算,若然閃避,不知又要鬥到何時,又勢必為他所輕。當下翻動右掌,徘徊俯仰,客與風流,剛則鐵畫,媚若銀鉤,陰陽並濟地對出一掌,這一掌由於功力極強,已勝雷喆一掌之力,再加極為精妙,便高雷喆不止一等了。雷喆見此,連吃驚亦不及,側身一讓,雙掌相交後卓酒寒的餘力仍連連轟塌兩株參天樺樹。

雷喆這才站定,極是訝然,叫道:“小子!你是何人?體內緣何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老夫年逾六旬,五十多年的功力竟不足與你相抗!”

卓酒寒一笑道:“比你強的人天下有大多,有什麼好驚訝的?”

景教三女卻識得那是一招“霸王問鼎”,景教中遠在“星羅萬象變”之上,傳說中的“霸王訣”武功。教主冷月隻能勉強模仿其形,萬不如他這般任意一掌,便打出如此強勁華美的招式。袁明麗不由想到自己曾向他挑釁,依他性情,早便將自己殺了,想來果真心有餘悸。

袁明麗又瞥見了水一方,心下不由一陣忿怒,一劍遞出,此刻她距水一方最近,並非想殺他,隻欲刺傷以解喪父之怨,然而冷、尚二人皆高呼“不可!”卻根本趕不及,獨孤舞一道光影散出,將水一方右手拉住,倒向後倒彈開,絲毫不遜正麵行走。雷喆見卓酒寒一方一個女子居然也有這般輕功,不由道:“很好,老夫年輕之時,也沒有這般輕身功夫。”

獨孤舞冷冷道:“你年輕之時,輕功再高亦難稱第一。”

雷喆奇道:“你是……”

獨孤舞傲然笑道:“獨孤鴻傲便是家父!”

雷喆一凜,見她如此美貌,似極了當年獨孤鴻傲擄走作妻的大唐永妍公主,不由信了幾分,道:“你……你是賢侄女……”

獨孤舞一甩手,灑然道:“哎!雷老英雄,你不必跟我攀親家。我這位卓賢侄,武功當世少有,可比昔年‘武林四極’,乃是其中‘血影神屠’卓絕獨子,你根本不是他對手,怎敢笑談要我們一人一對招子?”

雷喆見此,不由歎道:“原來如此,不錯,老夫自問本領難及這位卓少俠。既然兩位俱是故人之後,瞻情顧意,那老夫也不便為難。”他轉向科尼什身旁的水一方,冷冷道:“你又是什麼東西?”

科尼什忙攔道:“雷老幫主,他……他是個好人,您看在老朽的麵子上,饒過他吧!”

雷喆森然道:“你的功勞之大,我自會記得,可這跟這小子沒關係。”

水一方嘲笑道:“聞說雷喆海上第一英雄,原來實是名下難副。”

雷喆怒道:“你說什麼?”

水一方毫不避諱針鋒相對地迎麵道:“你隻敢向我這毫無背景之人下手,突梯滑稽,委曲順俗,還自稱什麼英雄,蝸角虛名,難道不可笑嗎?”

雷喆勃然大怒,一掌拍下,足有萬斤力道。水一方神情俊逸,毫不畏懼。卓酒寒身形現俊,傲氣英邁,充盈於臂,轉瞬未及已然至水一方身側,將雷喆一掌扛住。雷喆被震退三四步,怒叫道:“你……我已不與你為難,你為何多管閑事?”

卓酒寒不答,轉向水一方道:“你……你料到我會出手?”

水一方嘻嘻笑道:“既然賭的是命,那就不是賭也不是料,是相信你。”

卓酒寒再無懷疑,轉而對雷喆道:“他是我表弟。”

雷喆與景教眾女尤其是冷香凝又是大驚。袁明麗冷冷地揶揄道:“當真了不起,半個月之內,多也一個妹妹,又多了一個表弟。”

雷喆覺得受嘲弄,陰惻惻地道:“也罷,你們都走罷。我的船便停在那邊。”

便在此時,那艘龐然如山的黑色海盜船桅斷杆折,瞬間變成了碎片,在海中濺起了束束衝天的浪花。

群豪似為雷殛,心中極是驚動駭怖。雷喆轉向科尼什,又悲又怒道:“這島上原來還有人嗎?”

藍霹靂呆了呆,突然狂笑起來:“哈哈哈哈!現在誰也走不了啦!誰也走不了啦,啊哈哈哈……”

水一方瞧了瞧他,道:“你的聲音真討厭。”

藍霹靂的笑聲與此同時也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