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嬌笑道:“我瞧著陸兄弟很是討人喜歡,又很會說話……”水一方續道:“軒轅翔大俠你別衝動,雷幫主並未信你真的光屁股頭朝下呀。”
軒轅翔幾愈發作皆強行忍住,卓酒寒見了不禁極是好笑。雷嬌斂起笑容,劍眉一展,更顯颯爽英姿,朗俏不凡,果是大幫之主風範,她緩緩道:“行了,陸遠方,玩笑開大了。你嚴肅回答我,此島是否便是寶島?”
水一方嬉笑道:“是啊,你的手下不是也給你飛……飛鸚鵡傳書了嗎?”
雷嬌道:“那是另一回事,說明這島有古怪。是吧,藍叔叔?”她對一旁的藍霹靂極是尊敬,可看出實權集於誰手。而藍霹靂隻唔了一聲,態度甚是張傲,雷嬌麵上卻無顯任何不悅之色。卓酒寒暗忖,這藍霹靂怕是並無傳聞中那般聰慧絕頂,而雷嬌才反倒真是個巾幗梟雄。
雷嬌轉而道:“軒轅兄乃‘暗黑殺旗’中的重要人物,當年血影長恨公的麵子,我父親都要給足,小女子豈敢有怠?陸遠方,你若沒有騙我,我保證這位軒轅兄不會拿你如何。既在此島,勞煩你道出具體方位。”
水一方聳聳肩道:“這島能有多大嘛,你們來回搜巡一遍,土地爺也無處藏身。”
雷嬌僵冷地笑著:“我要你說。”
水一方一拍腦袋,眼珠轉得迅急,信口胡扯道:“忘……忘了,我那個什麼,我真忘了,……其實也不是全忘了,隻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等等……給我充裕的時間,我保證肯定有想起來的那一天!讓我們一起期待……”
話未講完,雷嬌突然閃電般出手,“啪”地一記重掌,將水一方掀翻在地。水一方連吐幾口淤血,方才鎮定,但暫時仍無力立即爬起。這一擊大出水一方本人及卓酒寒的意外。林中聽不見聲音卻能瞧見行為的景教眾女更是驚詫怪奇。袁明麗恨死了水一方,雖口中要殺他雪恨,心中仍是不忍,見此情景卻不由一陣痛快,覺得此子滿嘴打滑被人教訓也是應該的。尚、冷二人本見水一方與雷嬌態度親密,備感嫉忿,但見雷嬌突然毫不留情地一擊,將水一方打傷,都不由心中狂跳。好在她們平日熟研教義,方能忍住,否則被敵發現或是一時衝動下山,無論如何也是贏不了的,隻是好生難過,唯盼卓酒寒能適時出手,莫讓水一方被殺。
卓酒寒見雷嬌自出手至現下,除笑容隱現不定之外,麵色基本不變,可見此女心狠手毒,絕非善與之輩。雷嬌續道:“陸遠方,想活命的話就立即說出寶藏的所在!我已經沒有耐性了!”
藍霹靂見水一方一臉惶然,以為他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便扶起他,拉到一旁,悄悄道:“姓陸的小子,你不用害怕。不告訴她也成,你跟我說啊。”
水一方微微一怔,悄聲道:“你?……你又不是幫主。大家都得聽幫主的吩咐。”
藍霹靂輕蔑地笑了笑,回頭望向那近百名海盜,而似乎與此同時,他們齊刷刷地望向藍霹靂,似乎心領神會。水一方嘴裏說著孩子氣極濃的傻話,心中暗自吃驚,知此刻真正掌握自己的生殺予奪之人,正是眼前這形貌猥鎖的老侏儒。
雷嬌似是毫不在意藍霹靂背著她說話的不敬,但這並不表示她猜不出其中的內容,於是她緩緩地躲開藍霹靂自以為威風凜凜的逼視,轉而對水一方道:“小子,我漢幫對待俘虜與奴隸的酷刑,這世上再無第二人能及。你若執意不肯叱露,咱們就慢慢來,反正這島又沒長腿自己跑了,有的是時間。”她喝令手下道:“去,把裝鱷魚的籠子抬出來!”
正在此時,林中突然傳來疾速的行進聲,卓酒寒自這聲音發出的第一響便已察覺,待三四聲後,他已斷定了大致方位,而景教眾女與六胡人皆以為是卓酒寒的動靜,唯有其中武功最高的獨孤舞與加洛旦方才明白此人與卓酒寒仍有極大差距。但那人腳程頗為驚人,縱便無獨孤舞之輕柔,亦也能在速度上與其拚較一日之長。由於他的奔跑聲盡數隱在鬆風如濤的林響中,但聽它“呼”地一聲躍出,灘邊眾人方才大驚。
藍霹靂頭一個醒覺,大吼一聲道:“保護教主與陸小鬼的安全!”他怕軒轅翔會乘亂飼機殺死水一方,又恐來者將水一方擄走尋寶,但他很快發現自己的擔心實是多餘。因為自林中跳出之人一身濃密的黑毛,看不清麵孔,身材還是高大魁偉,手掌粗大如熊,僅僅在腰間圍了一條豹皮裹布為衣,近處看去更顯駭然可怖,如同一頭龐碩的巨猿怪物。它口中發出陰沉晦鬱模糊不清的嗚嗚聲,每一聲都醞釀著隨時可以爆發的強大力量,它雖在與眾人對峙,卻仍顯得蓄勢待發,似立時便要撲上來似的。它的臉被極長的亂發所蔽,但唯一能露出的凶惡目光卻隱喻野獸的瘋狂。可誰都明白,這野人並非什麼怪物,亦不是天性野蠻,他更似一個因久居荒島而失去記憶與理性,終日茹毛飲血為生的古老船員──早在他們之前的海難幸存者。
雷嬌、藍霹靂、水一方、軒轅翔以及身後近百人的隊伍都不約而同地一聲驚叫,自血液中流出一般極寒的悸懼。軒轅翔已在手中扣住兩枚“血影噬心鑽”,他雖是“暗黑殺旗”中為數不多的暗器高手,射擊百步穿楊,但他有一種感覺,即便中了兩枚鑽,這皮糙肉厚的怪獸仍然未必就死。雷嬌漸漸抖開右手的袖套,手的位置上赫然替著一柄爛銀彎月鉤,這便是她的兵刃,卓酒寒暗自推測,她用此鉤必定如真手一般靈活迅巧。
那野人偶然瞥到了藍霹靂,突然一聲烈吼,雙手向地麵一拍,兩腿先行彈起,更像是一頭大得可怕的□□。眾海盜本集圍在雷嬌身周,此刻不約而同齊齊擋在藍霹靂前麵,主仆易位。藍霹靂絲毫不會武功,但冷靜沉著如深藏不露的高手一般,對於手下的行為隻是默默認同,不再去管雷嬌死活。
野人轟然一掌甩出,巨響聲中,最前麵的三個人高馬大的盜賊便斜向三個方向飛去,隻出一招,力道卻一分為三,這表明他決單非力量驚人,內功之深亦難以揣度,他步步挪近,腳下平穩,並非一味死拚濫打,一招一式都迥然成形,似是從娘胎中帶出的習慣,始終未因失憶或是別的什麼緣故而將它抹殺。卓酒寒麵前跌落下一個屍體,他一眼便瞧出這屍體早在半空中便失去了生命,身上仍瞧不出任何明顯的傷痕,足見此人武功之絕,至少乃衍允那般級數。倘若中原肯再讓出一位名銜,那他必可登上武林第五極之座。卓酒寒暗自想道:“我費竭心力推測出的法果,居然一樣也未應中,殺那海盜的竟是一個不為任何目的的瘋狂野人,看來這世上的諸多煩惱與誤會,便是將一切俗事盡數複雜化的結果。這世上果真還有非常簡單的事,隻是……我卻從未遇到。大概這是我個人的悲哀罷。”
眼見那野人直衝藍霹靂過來,手下已殺了三十多人,身上中僅中了一刀一矛,且在無礙之處。藍霹靂見他隻對自己反應強烈,眼神似是在哪見過,武功路數也仿曾相識,最終陡然憶起一事,心中不由大是駭然,暗自忖度道:“這不可能!不可能的!……可是……太像了,難道真是他?……他明明死了呀!我親眼所見,他被拋入這附近的深海中,且船後尾隨著大批鯊魚……盡管二十年過去了,但我仍記得很清楚,絕不會錯……那他呢?他又是誰?舉手投足之間……怎會如此相像!”
雷嬌見野人直取藍霹靂,不傷自己,便亦不前去參戰。眼見野人接近,而身邊的人盡是一群廢物飯桶,大急之下,福至心靈,智自險中生,忙叫道:“嬌兒!快來看看!”
雷嬌似等著瞧藍霹靂如何被撕成碎片,麵目有些亢奮得露骨,隻冷冷道:“看什麼?藍叔叔你要小心了。”
藍霹靂以極快的速度連續一口氣吼道:“我以為老幫主當年失足附海而死,可他……”
雷嬌大驚,叫道:“你說什麼?……說這些幹什麼?那不是你親眼所見嗎?”
藍霹靂指著眼前的野人叫道:“那我現下算不算親眼所見?”
雷嬌顫聲呼道:“遮莫……他是……?……爹!”
那野人似中雷擊,周身狂戰,猛一轉頭,一雙閃著邪芒的獸瞳死死地咬住雷嬌。藍霹靂暗自驚道:“果是老幫主!但他似神誌不清,亦不會戳穿我的謊言。但接下來想要攫取漢幫幫主大位,怕是難上加難了。”
雷嬌緩步上前,顫聲道:“爹……是爹?爹嗎?”言畢,伸出左手向野人毛亂的麵頰輕輕摸去,那野人沒有反抗,任她真實地觸到。驀地野人一聲排山震嶽的暴嗥,一把將其粗暴地推翻在地,接著身子一拔,看似笨重無比的巨軀居然騰起一丈多高,隨後墮在一棵大樹的枝幹上,趁其劇栗不止時又換另一棵,來回互化下墜之力,終於消失於叢林深處不見。
雷嬌驚詫許久,眼眶中熱珠盈滾。藍霹靂亦愣了半晌,突然不見了軒轅翔與水一方,氣急敗壞地叫道:“快,快追,把陸小鬼搶回來!”即便他大發脾氣時,仍不顯暴虐失態之色。
軒轅翔一路挾著水一方至另一處高坡的茂林中。水一方雖僅十五歲,卻並不矮小,隻是長年行乞,身單體薄,故不沉重,軒轅翔又是身負高超武藝之人,隻需一掌,二十個水一方也會打死了,因此挾他上山,根本不費什麼氣力。
軒轅翔見灘下眾人還忙於鬥毆,無人瞧見自己,便鬆了口氣,放下水一方來,喝問道:“說!寶藏在哪兒?”
水一方也知他不立即殺害自己,為圖寶藏尚屬其次,此島距中土數萬裏之遙,唯有長年在海上奔波的海盜方能明辨方向,順利避過颶風與海嘯,礁石與漩渦的威脅,何況他現下連艘船也沒有,船是海盜的,若他殺了自己,也定會遭到因得不到寶藏而惱羞成怒的海盜們的毒手。於是道:“你要知道寶藏在哪兒,便先自己蒙上眼睛!”
軒轅翔手中已多了一枚“血影噬心鑽”,極其暴怒地叫道:“臭小子,我不會殺你,但你若不說,我先將你的四肢打斷!”
水一方一驚,強笑道:“我可是會妖術的!你想像軒轅馳那般送死,便上來吧!”
軒轅翔並不知自己的二弟為卓酒寒所殺,他甚至並不知卓絕在這世上還有遺孤,見弟弟的屍首赫然有著“暗黑殺旗”獨門暗器“血影噬心鑽”,心中大駭,找到水一方,又被水一方胡扯瞎謅地騙了一通,由於水一方騙術極高,於是以為水一方真是以妖術令射出的暗器回轉,致二弟死命的,此時卻再也按捺不住,叫道:“我再也不會相信你的花言巧語了,說是不說?”
水一方確不知財寶所在,自覺能將他與漢幫眾人騙至無名島,已算極是不易了,現下這個謊話無論如何也再編不下去了,隻得長歎一聲,道:“你不信便試試。”
軒轅翔再也按捺不住,一道紅光暴刺而出,突然又一陣疾惡烈風卷過,砂塵四起,竟將那鑽轉了方向,遂即以更迅猛如電的速度射回,正中軒轅翔的右腿,此鑽向來專擊人體要害,此時中腿,即便不會致命,亦可癱瘓。軒轅翔慘叫一聲,歪倒下去。
水一方一見大喜,知林中伏有高手暗中助他,蹦起來叫道:“如何?是你小子自討苦吃,怨不得水爺!”
軒轅翔疼入心髓,卻仍一凜,奇道:“你……你不是姓陸嗎?”
水一方嘴一扁,訕笑道:“這你也當得真?你還叫軒轅翔呢,來呀翔呀,你翔給我看!”
卓酒寒這才步步深沉地自林中渡出,冷笑道:“軒轅翔,我姓卓,你趁神誌尚清時快些記住。”
水一方一見是他,嚇了一大跳,道:“是你?……專殺殺手的殺手?……你的武功何時變得這般強了?”
卓酒寒不理他,緩步到軒轅翔身側,道:“你最後可以說兩句,我能聽進去。”
軒轅翔又驚又怒,低聲罵道:“小混帳,有種跟我光明正大地較量,為何背後耍手段,暗箭傷人?”
卓酒寒正色道:“‘暗黑殺旗’在培訓你的暗器功夫時,沒教你如何靈活應對射向自己的暗器麼?”
軒轅翔這才一怔,半晌問道:“你是誰?和這小子又是什麼關係?”
水一方噘噘道:“他是我仇人的兒子!”
卓酒寒道:“我的父親是卓絕,母親是水綺。”
水一方比軒轅翔更吃驚百倍,尖聲叫道:“什麼……什麼?水綺是你……是你母親?”
卓酒寒看了看他,道:“你想說什麼?等著,下一個輪到你。”接著反手一掌,軒轅翔腦袋邊幾逾幾寸的巨石應風而散,迸裂的屑片四下衝蕩,平地揚起一股窒悶的灰暗煙塵。卓酒寒道:“你要我跟你光明正大地較量?我懶得慌,不過可以讓你看看,有必要麼?”
軒轅翔惶滯半晌,絕望道:“果然虎父無犬子。你的武功完全可比當年的卓無傷。”
卓酒寒道:“還有別的嗎?”
軒轅翔輕輕閉上眼,道:“沒……沒了。要殺我的話,動手罷。”
卓酒寒“沉碧”刹時驚起,在軒轅翔的麵龐上疾掃起來,慘叫聲不絕於耳,直至聲音完全消失,軒轅翔的血肉之軀頂上已是一個白晃晃的骷髏頭,連半片肉絲甚至半滴血跡也找不見。
水一方以為會有奇跡出現,但見他出手之辣除了寧娶風天下再無第三人,不由駭然生怖道:“你真夠歹毒的。你跟軒轅氏真有這麼大仇呀?”
卓酒寒道:“你……我妹妹對你心儀,我便暫且不殺你。”
水一方笑道:“恐怕不對頭,這關係愈弄愈亂了,表哥。”
卓酒寒一顫,問道:“你說什麼?”
水一方點頭道:“你是我表哥。水綺是我四姑嘛!”
卓酒寒怒道:“你胡說!”
水一方不服氣地道:“我胡說?隻不過是你搶先一步說她是你母親,不然我還要罵你胡說哩!”
卓酒寒持劍之手緩緩垂下,道:“這事我一定會查清楚。……另外還有件事,我想問問你,那天……在柳府出現的小子……究竟是什麼人?”
水一方“啊哈”一聲笑道:“是我師父呀。”
卓酒寒淡淡地反問道:“他果真是你師父?”
水一方正色道:“我雖性情放蕩,在輩份上倒也不致於糊塗。除非是事實,不然怎麼我不是你表哥?隻因我爹比我姑年歲要小。”
卓酒寒思忖少頃,匆匆離去道:“珍重。”言罷身形一閃,如透明般消逝不見。
水一方呆怔了半天,回頭瞧瞧軒轅翔的屍體,自語道:“翔哥,你既是我表哥的仇人,那也就是我的仇人羅?唉,我不殺生,也不□□屍體,隻能精神報仇了。你下地獄吧!混蛋,下輩子當個斷腿白頭翁,飛不起來的那種!呸呸呸!”
雷嬌等人總也找不到水一方,藍霹靂提議道:“我們將人分散開來,翻地皮式地搜遍全島,不怕找不到他!”
雷嬌失魂落魄道:“可……可那樣人手不集中,很容易被各個擊破……我們的人武功不高,又這般疏散,怕會出現死角……”
藍霹靂見她如此神色,知野人出現對她打擊非小,暗道:“果真不是個幹大事的材料!”嘴上卻道:“幫主,我們合力去找,雖頗是威勢,但聲響太大,給敵人一下子便知道了去向,他們繞著島避開我們,再過一萬年也抓不到!”
雷嬌又道:“我……我爹呢?”
藍霹靂浩歎一聲,道:“老幫主麼……反正在這島上都呆了這麼些年了,又不會跑出島外,終究能找到他們。他武功極高,軒轅翔哪能傷他?派十幾個兄弟留守咱們的船,便不怕軒轅翔那小子悄悄逃跑!”他話雖多,但每種可能都考慮到了,分剖得十分周全,雷嬌一聽不錯,便下令照做。
十六名海盜留守大船,餘下近八十人分成五組,每組十五人。藍霹靂生怕雷嬌脫離自己掌握,便堅持要求與她一隊,雷嬌也沒有推拒,便依計劃進行。
叢林甚是茂密,藤蔓荊棘雜生斜長,海盜們不得不揮刀邊割邊前進。就在此時,突然有六道身影閃過,極其迅捷,一瞧更知盡是好手。藍霹靂一怔,厲聲喝道:“你們是誰?”
雷嬌也是一怔,她亦未料這島上除了父親仍有他人存在,心中驀地冒出了這樣的念頭:“莫不是這些人將我父親擒住,用盡酷刑,將他變成一個不會講話瘋瘋顛顛的野人?他們這般身手,一人之力雖不敵我爹,但合這六人之力,那我爹萬難勝出。”念及此處,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厲叱道:“準備放箭!”
眾海盜紛紛搭弓,有人抬出大弩,三人一架,動作極其臻熟,可見訓練有素。但聽對方一人叫道:“姑娘可是‘海煞’獨女雷嬌?”
雷嬌呆愣少時,叫道:“是又怎樣?”
那人正是加洛旦,他見對方果真是雷嬌,便大笑道:“雷大小姐,咱們兄弟漂洋過海吃盡苦頭,差點喂了鯊魚,終於找見你啦!果然,跟雷兄當年頗有幾分相像!嗨,咱們本待去阿兒奈波島跟你碰頭,誰料他奶奶的遇上了大風浪,老天爺總算眼睛還張著一條縫,讓老家夥們死裏逃生!不知雷大小姐召集咱們有啥事哩?”
雷嬌一聽,心中雖喜,但更顯尷尬惶恐,不由向藍霹靂望去一眼,藍霹靂重重冷笑一聲,不去看她。原來當年“海煞”雷喆率數萬軍團征戰七海,他認為控製大洋便等於控製世界,果真令各國朝廷聞風色變,紛紛與其交好,方能保進奉大唐宗主國的貢品與各類貨物安全運達。雷喆生性豪獷仗義,年輕時結交了不少各國英雄勇士,都是能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待到雷喆過身之後,雷嬌一直被藍霹靂壓住作為傀儡,心中極是懣忿,便令親信心腹暗中召集父親昔年的老朋友,一同來海上籌謀大事,將漢幫幫主之位重奪自己手中。但為審慎起見,信內未詳細說明緣由,故而加洛旦等人皆以為雷嬌帶的都是自己人,便毫不顧忌地脫口而出。
雷嬌弗愧霸者之女,一陣緊張後,立時打破窘狀道:“幾位叔伯遠道而來,足見俠義,小女……實是感恩不盡,隻為三十年前的寶藏一事。”
藍霹靂暗知她是言不由衷,但見對方來了這許多好手,自己若不快些求援便輕舉妄動,隻怕連命都沒了,當下也不點破,隻道:“如此甚好。未知大夥兒都來齊了麼?”
加洛旦大大咧咧地道:“本來還有兩個的,可回紇國師賈尼姆不知死到哪兒去了,許久未有回訊。還有咱們的組織者,大和阿闍梨三景時,這家夥最好事了,於是闖了大禍,連命也沒了。七月人家中土武林在廬山開了個什麼雞毛大會,他偏生去湊這個熱鬧,最後被個叫寧娶風的小子切得東一塊西一塊,你說背不背運?”
藍霹靂見識之廣,世間罕有與對,故而暗道:“你這老家夥話挺多,可滿嘴沒一句真的。寧娶風怎能活到現在?又哪裏是什麼小子了?”
突然聽到一陣齊聲嬌叱,冷、尚、袁三女白衫飄逸,長劍舞動,指住雷嬌。雷嬌奇道:“你們是何人?”
冷香凝道:“你既是漢幫幫主,便知寶藏在何處了?”
雷嬌一怔,這才笑道:“我當是何事,原來三位小姑娘也是來尋寶的。你們不覺得自己的樣子像個小醜嗎?我們這麼多人,你們才三個,還都是女子,又有什麼資格向我討寶?不過我倒是佩服你們的膽量。老實說,這寶藏現下我也不知埋在何處……”
尚啟雯叫道:“胡扯!那寶藏本屬本教,是你們海盜將其盜走的!”
雷嬌頗為意外地反問道:“你們是景教弟子?那冷月……就是你們的師父了?哼,她倒真自不量力,派你們三個小姑娘來向我漢幫數萬雄師幾百戰船叫陣?”
尚啟雯笑道:“本來我們三個水性不弱,是被派往阿兒奈波島偷偷打探消息的。”
雷嬌針鋒相對問道:“怎麼?你的意思是,景教的大隊人馬立時便要到了?嘿嘿,你們景教在中原不過千人之眾,況且海上交戰,我們可在近三十年內還從未輸過一仗。”
袁明麗道:“雷大小姐不必把話說得這樣絕對。我景教教眾在中土現下的確不盛,但縱觀天下,我想雷大小姐縱橫七海,該知世界之大,四方盡是我教教徒。”
雷嬌舔了舔右手的鉤子,道:“你這話才太絕對了。維京人那一套,我們東方並不屑一學。我漢幫大多是中土漢人,新羅人與大和倭人,信篤的是佛教。餘下的是些天竺人與大食人,信婆羅門教與清真教,你說的景教教徒,我可一個也沒找見呀。”
加洛旦極是不滿地叫道:“雷大小姐,何必跟這三個瘋丫頭嚕嗦?”他轉向三女道:“你們三個死丫頭,我一早便看出你們不是啥好來曆,若非恩公識得你們,我早便將你們……”
雷嬌愕了愕,奇道:“恩公?什麼恩公?”
杜蘭塔道:“稟大小姐,咱們老哥六個乘船遇險,好在船上有位武功極高,人又聰明冷靜的朋友,這才救得我們逃出生天。”
藍霹靂一陣緊張連忙問道:“是誰?”
冷香凝道:“是我哥哥。”
加洛旦撅著肥厚的嘴唇道:“還不知是不是真的呢?”
雷嬌定了定神,道:“有什麼事,待找到寶藏再說。先把她們抓起來!”
加洛旦精神一振,叫道:“我一個人就成了!”言罷身形浮掠,已然到了那三女跟前。冷、尚、袁三人暗知不敵,亦硬著頭皮依劍陣取勢走招。加洛旦大手一伸,便要抓向冷香凝,猛地一道慘碧邪光斬風而至,登時破空聲大作,周圍樹枝曵晃,亂葉齊飄。加洛旦“唔”一聲,全身冷汗驟出,向後躍去,右手的後三根手指皆被掃下一小片,血卻尚未流出,截斷處這才漸漸紅起。加洛旦疼痛萬分,強笑道:“好……好劍,更是……更是好劍法!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殺我,我沒二話!”
雷嬌等人為這一刹那的奇變著實嚇了一跳,眾海盜雜亂地吼道:“出來!……是誰?”
卓酒寒緩步踱出,指著加洛旦道:“我能救你,也能殺你。退回去。”
雷嬌為眼前此人極具威懾力的灼人目光與陰森話語而震撼莫名。除了幼時印象中的父親,她還未見過幾個身材如此高大的男子,尤其對方竟似比自己還小上幾歲,卻絲毫不顯稚嫩,棱角分明的麵孔給人以千年老妖鑽入少年軀殼內還魂的奇妙錯覺。她身材頎長,自幼未正眼瞧過任何男子,此時卻在一陣凝滯後突然萌生了狂野的愛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