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5
嗯, 是呀。逐劾為她傾斜著傘, 自己的後背卻也為此濕了一片。
雨水瀝瀝地下著, 重刷著逐劾身後的山林潤若水墨,與他柔和的笑容是天作之合。
逐劾道:我來接你回家了。
回家?鈴蘭猶豫道, 我, 我暫時不想回去哎
鈴蘭不抱期望地低下頭, 望著自己的腳尖, 失落地等待著宣判。
逐劾幽幽開口:嗬嗬, 那便多留幾日罷, 正好我在這兒有事要做呢。
鈴蘭懵懂地看著他,對於逐劾想要做的事, 她從不好奇, 更不會過問,可如今這城間走過一遭,她雖知道逐劾的事不該是她多問的,可還是忍不住想起人們談論起妄月宮宮主時,那種如同提起瘟神的神色。
阿劾, 你知道外麵的人是怎麼說妄月宮的嗎?
嗯?逐劾笑眯眯地問道,鈴蘭這是聽到了什麼?
鈴蘭猶豫半晌, 道:我聽到好多說阿劾是罪惡的妖怪之首,說你傷害了好多人類,做了好多壞事的言論。
逐劾微微歪著頭, 耳側那條極細的小辮子晃了晃, 露出他耳垂上的琥珀石耳飾。明明天色灰暗的下著雨, 可琥珀石卻仿佛被陽光拂照過般透著光亮。
逐劾笑容不減,可這笑容卻絲毫讓人看不出一絲喜悅,反倒暗藏著一股森冷:那,鈴蘭相信了嗎?
鈴蘭稍稍一頓,神色一凝,道:不信。
海風徐徐,吹亂了鈴蘭的長發。逐劾伸手為她順了順,笑容沾染上了些慵懶,人類啊,是最會信口雌黃的了,但本宮也確實不是好妖。
鈴蘭道:阿劾——
逐劾道:鈴蘭若是還想繼續在外麵玩幾日,便好好的玩,盡興的玩,其他的事,不用去想,莫要壞了好興致。
鈴蘭:哦。
鈴蘭不可在多說什麼,自小長大以來,她便在逐劾身邊,他話裏話外的意思,她多半都能參透。此番他這一言,便是在告訴鈴蘭,逐劾來風鈴島所為何事,她不要過問,更不要插手去管,隻管沒心沒肺的遊玩便可。
逐劾能讓她知道的,隻有將來事情辦成時,眾所周知的成果罷了。
曾經的鈴蘭,定然乖乖地不會再多說多想,並不是她傻,而是她不想做多餘的無用功。可如今,她雖是不會再嚐試問出什麼,可心裏卻揚起一絲不協調的感覺,腦子裏不由自主地蹦出一句話:
這是一種,極為不平等的相處,和這段日子與湯杏南月回幾人相處時全然不同
不同在哪裏,她不明白。
清風不解來人意,風雨繾倦浪淘起。
湯杏猶豫再三,還是放不下心中的掛念,還是跑到穀梁君昱躺下的屋來,在門口又是猶豫地原地打圈。
屋內的郭大器仍舊還沉浸在難以置信之中,不過幾日不見,那位可以用一隻手就可不費吹灰之力地將他的脖子擰斷的穀梁君昱,竟就成了這樣。
感歎之餘,郭大器見他的被褥因動彈而有些落下了,便為穀梁君昱拉上被褥,正巧就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心生疑惑。
拉上衣服打開屋門,沒想到與湯杏撞了個正著。
湯杏根本沒想到門會不敲自開,所以瞎走圈圈的同時,每一步都充滿了未知性,正巧這一步,便正巧貼近了屋門邊沿,身子也正好順勢正對著。
郭大器驚得色變,道:湯、湯姑娘?!
湯杏有一種自己在為考試打小抄做準備時,被家人老師發現的尷尬。
湯杏拎了拎耳朵,咽了咽喉,問道:君昱他怎麼樣了?他醒了嗎?
郭大器道:公子還未醒,不過我看他氣息很平穩,應當是無礙的,月神琴仙大人剛剛又來看過了,說快的話今晚便會醒來的。
湯杏點點頭,安心地走了進去,在穀梁君昱的床榻旁坐下。郭大器見勢,倒是自覺地退出了屋子,合上了門,到院子裏守著了。
湯杏並未察覺郭大器的離開,目光一直沒有從穀梁君昱身上移開,注意力也是。她伸手將他額前的碎發捋到一旁,露出他眉心前的那朵紅杏。
鬼使神差地,她探手在上一點。
突然,剩下的人渾身一震,似有痛苦的蹙眉。
她心頭一驚,以為是弄疼他了,趕緊收手,可手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桎梏住,像是一雙看不見得手,使她動彈不得。
君她趕緊捂嘴,她現在甚至不敢出聲讓穀梁君昱知道在他身旁的人是她。
萬一,他又看到她觸景生情了怎麼辦
穀梁君昱的意識還很模糊,雙眸卻在痛苦的神色中漸漸微睜,目無焦距,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很是急切,急得雙唇微張,吃力地動了動。
湯杏見狀,心頭像是被人當抹布狠狠扭緊著,透徹心髓。一時之間,又濕了眼眶。
穀梁君昱似是經過了一番地老天荒的激烈掙紮,湯杏不敢觸碰他,另一自由的手隻能攥緊了原本應該存有兩條手臂的床褥空檔,好似這般便已經是觸碰到他一般,不敢再逾越。
原來,最痛不過是眼看著最珍惜的人創巨痛深、沉屙入髓、病骨支離可這一切還是因你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