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月才正式開學，假期裏東大的圖書館是開著的。東大圖書館的藏書有上百萬，自習室裏坐滿了學生，閱覽室裏也滿是人影，在圖書館那些專業科目分項內，也可以看到人抱著本書坐在地上，咬著手指，埋頭苦思。
和斯坦福大學一樣。
這仍是假期，雖然。
我拿了幾本書看，在斯坦福我學了兩科，骨科是次，而且骨科最初學得並不比主課差，隻是後來放下次科，全力攻主課。因此什麼項目也沒有參加過，校長看我的檔案時自然關注了我的另外一科。
翻了大三的教材看，我把它放回去，翻出了往屆畢業生的論文集。
翻到其中一頁，中間有一塊茶漬，我要仔細看，一隻修長的手擦過我耳垂，伸到我麵前，那纖細的手指翻了一頁紙，聲音溫柔。
“看得懂嗎？”
我沒有說話，立即轉過身，和他雙目對上，他倒沒有想到我會轉身，原本寶藍色的眼中雜成一片的情感慌忙地收起來，然後，又恢複那笑容。
“我不會說日文了。”連這句話，我都是用英文說的。他沉吟一會，提議道，“還有幾天才軍訓，種田醬需要我幫忙嗎？”
“你很溫柔。”我用僵硬的日文口音說。
他目光一柔，抬起手，在我的耳邊取下一本書。
“走吧。”
不二是個很合格的老師，當天便輔導了我一天的日語，我和他並沒有什麼話好講，開不了口，然而，他卻有本領引著我說話。
“有……湯圓。”我再次憋出一句，他笑得像朵花一樣，眉梢飛揚，又給我指了句，“這個音這樣發……”
時間過得很快，興許是專注，又興許是他身上散發的淡淡的清新，拂去了夏日的燥熱，我總不自覺地注意到他在書本上移動的手指，細細的，長長的，指節分明，如玉瓷一般潤，又如初融春雪澤。
“種田醬在想什麼呢？”他的臉突然在我麵前放大很多倍，來自男性的氣息撲麵而來。
“湯圓。”
他托著下巴，“這樣啊，下次我帶你出校去吃。”
“哦。”然後，他放在書上的手變成了一個個白嫩嫩剛出浴的湯圓，熱氣騰騰冒出來，我睜大眼睛，對著他的手說，“好多湯圓。”
手變成了湯圓，很大很圓。
不二默不作聲地把手收了回去。
我看著他亞麻色的發，清風吹拂他時別有夏田的氣息，我聞到了風的味道，也是第一次，唯一一次，我覺得我和他是曾經相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