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王妃雖說哭笑不得,將女兒趕離眼前,不過依然同在正殿,父子女三人在東頭,她和長媳坐在西側而已。
此時聽到夫君提出,不要再跟柳祭酒讀書的建議,沒等顧采薇發問,誠王妃先停下與兒媳的交談,稍稍提高了聲音,質問道:“王爺為何這麼說?薇薇一直學得開心愉悅,是有什麼不妥麼”濃濃愛女之心,昭然若揭。
“這不是,去年臘月起,皇兄就開始請柳祭酒到宮裏給二皇子、三皇子教課麼?”誠王硬著頭皮,期期艾艾地說一半,藏一半。
顧采薇一點就透,接上父王的話,甜脆童聲悅耳動聽:“女兒明白父王的憂慮了。皇伯伯遲遲不立太子,陸續釋放的信息不乏□□,至今都沒人確認,他到底希望立哪個皇子。”
她對於時勢卻並非聲音表現的這般天真,而是洞若觀火:“不過,柳祭酒是朝中多少臣子的恩師,威望極高,如果他傾向於誰,必然是極大的籌碼。名義上是授課,其實換個思路看,是皇伯伯給了二、三皇子接觸柳祭酒的機會。父王是不想我卷入其中吧?”顧采薇替父王說出未盡之意。
誠王重重點頭,他正有此顧慮,爭儲實在是太過殘酷的事件,柳祭酒隻怕會是各方都強力爭取的對象。薇薇若是一直與二、三皇子同為柳祭酒的學生,恐怕難以獨善其身。女兒是他的心頭肉,他很想防患於未然。
誠王世子顧傳,忍不住笑眯眯地為妹妹說話:“兒子覺得,父王多慮了。薇薇一個女孩子家,影響不了什麼,他們總不至於拉她入局。”
對於弟弟們,顧傳其實是有些意見的,他接著說:“說到接近皇子們,二弟前幾日跟著大皇子去了京郊辦差,至今未歸。三弟剛十二歲,經營商鋪已經有聲有色,賺了銀兩贈給二皇子不少。四弟舞刀弄槍,總是叫嚷著要保護二皇兄。咱們府上這幾位,比薇薇離爭儲近多了。薇薇多喜歡讀書啊,尤其是跟隨柳祭酒做學問,上完課眼睛都是亮晶晶的,還是成全她吧。”
說到後來,顧傳終於歎息出聲,趁便拍拍顧采薇的發頂,感受妹妹柔軟的烏發,心疼妹妹,難得這麼一點兒愛好,怎麼能不讓她圓滿呢?
誠王妃同意長子的說法:“王爺有空,還是先管管那三個渾小子才是。咱們薇薇滿打滿算,離及笄也就六年光景了,及笄了總不好再跟著柳祭酒學習,這幾年就由著孩子吧。”
世子妃張氏深有感觸,及笄、嫁人之後就由不得自己了,在婆家畢竟不比閨中那麼自由。她微微低頭,輕輕撫摸自己腹部,若有所思。
誠王自己其實也在猶豫,要不要這麼謹小慎微?
女兒就站在自己麵前五六步之處,正半抬著臉,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懇求的意味十分濃厚。她必然是想跟著柳祭酒學習的。
誠王想想王妃和長子的話,確實如此,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而叮囑道:“柳祭酒其實常常與我誇讚薇薇,聰慧靈透,對於學問有天生悟性。那還是學吧,不過,薇薇愛書成癡、鑽研學問的名聲在京城太過響亮,總是有些出頭鳥的嫌疑。咱們以後一定要低調,將這名聲慢慢淡了才好。”
顧采薇聽到父王還讓她學,小臉笑開,如同出水芙蓉,眉眼彎彎,像是星光跳躍。
她主動說:“那便不要請柳祭酒到王府來了,太過紮眼。每半個月,我從王府側門出,不擺郡主儀仗,就坐頂小轎,到柳家拜訪便是,悄無聲息地去,悄無聲息回。想必勢利眼們能消停些。”
誠王點頭首肯,他過幾日就親自與柳祭酒去說,順便拜托這位老者不要對外宣揚女兒,想必柳祭酒會答應的。
孩子們向父母請安完畢,看父王、母妃沒有別的吩咐,便告退,世子妃張氏與顧采薇手拉手一同出去,姑嫂感情倒是不錯。
隱約還能聽到張氏嘀嘀咕咕問:“薇薇,你看的那些書真有寫保胎的啊?我近日總是惡心,不想吃飯,可有什麼法子沒有?”顧采薇也認真回應,聲音逐漸遠去,聽不清楚了。
誠王妃長舒口氣,坐回長榻,倚著靠枕,半眯著眼,感慨地對誠王說:“王爺,咱們家的五顆星星,都長大了。你聽見沒有,薇薇都能給嫂子講保胎了。”
誠王腆著肚子走過來,與王妃一同擠坐下,愛憐地摟住她的肩頭:“是啊,我看著薇薇,實在不忍心讓她失望。不過咱們真是要行事低調了,我前一陣子進宮陪皇兄閑聊,他言談之間,總覺得兒子們都盯著皇位,想要害他。這可不太妙,咱們最好別沾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