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1 / 2)

柳庭璋想起紙上夫子教他經史並重,將春秋筆法給他細細講過,揚眉露出些少年豪氣:“學生略懂一二,請上官發問。”暗沉聲音卻又顯得沉穩。

縣令離座,走到他近前,端詳他眉眼,問道:“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何解?”

柳庭璋不動如鬆,任由打量,心平氣和,絲毫不見緊張。目視縣令臉頰而非雙目以示敬意,又如同方才一般,將此字句的來龍去脈、蘊含的治國道理一一說來,如數家珍。

縣令聽罷,撫掌稱讚不已。本想再問,忽見下一位考生已經在門邊探頭探腦,方才想起今日正在麵試。

縣令對柳庭璋說道:“以後可以在領米糧時,來尋本官,與我切磋學問。”此言大有深意。

柳庭璋心下狂喜,知道縣令對他的應答十分滿意。但是麵上仍然八風不動的樣子,這也是紙上夫子教過他的養氣功夫。他不卑不亢告退,又回到側房等候結果。

申時三刻,衙役們過來告知他們,放榜了,就貼在縣衙旁的牆上公告處。

考生們一擁而出,紛紛去看自己名字有沒有上榜。柳庭璋倒是不急不慢墜在隊伍後方。

柳庭璋到了榜前,已經聽到學子們交頭接耳:“榜首是誰?”

“好像是柳庭璋。”

“是開私塾秦家的柳庭璋麼?”

“應該沒錯,籍貫、父親姓名綴在榜上各人姓名之後,就是他了。”

有眼尖的看到柳庭璋,已經出聲恭喜。眾人為他讓出一條道來,柳庭璋團團拱手致謝,抬步走到榜前。

他先是閉目,深深呼吸,再抬眼看去。一張三尺長、兩尺寬的大紅硬紙粘在白牆之上,隱約透出後麵新刷的漿糊印子。

頂頭一行篆體大字是:“務豐二十年春,息縣新取秀才名錄”

緊跟著下麵,獨自成行的標正楷書居中,字體略小一號,寫著:“榜首,柳庭璋。”後麵換成蠅頭小楷,寫了他息縣本地出身,父親秦秀才姓名。

再往下,第二、第三名並列一行。

之後六人一行,三行寫完,最後一行還未滿。

柳庭璋粗粗數去,今年本縣錄取秀才人數隻有十九名,遠少於前年了。

考中的相互慶賀,落第的扼腕哀歎,榜下眾生成相。

柳庭璋年僅十三,高中秀才榜首,也算一個佳話。眾人不論心下怎麼想,都要擠過來和他寒暄幾句,結個善緣。

秦秀才和孟氏趕到,便知道了兒子不僅考中秀才,還一騎絕塵得了第一,自然欣慰。

孟氏準備了散喜紅封,每份紅紙包裹著三兩個銅板,取個喜氣之意。

秦秀才接過來十數個紙包,擠到柳庭璋身邊,拍拍他的手臂,一路散紅封,才將他從人群中領了出來,自然聽了不少“教子有方”“父子皆有才”的稱讚。

秦秀才和柳庭璋都麵帶笑意,謙辭著“哪裏哪裏”,才算脫身,之後回家。

當夜,一家三口歡聚一堂,街坊鄰居也都探頭探腦恭喜。秦秀才做主定下,第三日家中擺宴,招待柳庭璋同榜和鄰裏。

能沾沾少年秀才榜首的喜氣,誰不願意?鄰裏紛紛表示,這等大喜事,屆時一定來捧場。

以柳家小院為核心點,人來人往,嬉笑寒暄,鬧哄哄地一直持續到深夜亥時,比平日晚了許多。

好容易,夜深人靜,雞眠犬歇,圓月清輝,水銀泄地,正是沉浸夢鄉的好時候。

正屋裏,孟氏卻久久不能成眠,一時想想兒子的刻苦勤奮,一時想到十多年來的酸甜苦辣,一時不知怎地回想起柳庭璋的親爹,在她腦海中已經麵目模糊的柳縣令。

她隻記得那是個手不釋卷、極有學問的人,可惜早就不知去向,說不定早已經在哪裏做了大官,嬌妻美妾,子女成群了吧。

璋兒是個懂事的孩子,從來也不問親爹的事情,後來家裏多了秦秀才,這一兩年,父子間感情越發好了,孟氏默默想著,就這樣一家三口過日子,很圓滿,她知足。

秦秀才半夜夢醒,起身如廁,看到娘子還醒著,悄聲問道:“孩子他娘,睡不著?想什麼心事啊?”

孟氏總不能與現在的夫君述說璋兒的親爹,待秦秀才躺回她身邊,孟氏轉頭看著枕邊人,說起心底另一個想法:“相公,我為璋兒高興,三年苦讀終於有了個好結果。我是不是曾經和你說起過,生產璋兒前做過的胎夢?那一晚我就夢到天上一顆極亮的星星,像是飛一樣撞過來,閃到懷裏不見了,第二日生下了璋兒。說不定,這孩子真是文曲星投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