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路程結束,住進驛站,大家一起用過晚飯,不再寒暄,各自回房歇息。
顧采薇在丫鬟們的服侍下換了寢衣,躺在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鋪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現代的自己可沒有認床的毛病,看來是十年金尊玉貴的郡主生活讓自己變得不一樣了,顧采薇心下暗想,現代記憶都有些模糊了,仿佛這一世才是真實的。難道是莊周夢蝶,不知是人是蝶麼?
房間角落矮榻上,丫鬟識書已經睡熟了,大概是因為初次陪郡主出門,生怕哪裏照顧不周到,心神緊張了一整日,如今終於能休息,難得地打起了小呼嚕。
顧采薇越發睡不著,這倒是不要緊,反正自己明日也是呆在車上,屆時再補眠都不遲。
她想著可能會見到柳庭璋,被他在紙上稱呼了幾年夫子,總該有所表示才是。於是早早收拾出了一小箱子書,裝的都是儒家孤本,有價無市,這一箱在中等官位的文臣家裏,都可以作為傳家寶了。
她想要將書送給柳庭璋。但是最好不要讓人包括柳庭璋知道,幼薇郡主顧采薇與這箱書有聯係,那麼怎麼送出去,她還要再斟酌斟酌。
她還是做好事不留名比較穩當。
柳庭璋到底長得什麼樣子呢?
想著想著,在偶爾傳來的蛙鳴聲和丫鬟的微微呼嚕聲中,顧采薇枕著溶溶月色,隻覺眼皮發沉,逐漸睡了過去。
她們坐在特製的寬大馬車裏,不顛不晃,很是舒服。沿途景色無非是大片麥田或者草地,偶然能看到遠遠的農人俯身除草。
綠意蔓延,像是要延伸到地平線,看久了也覺得沒什麼趣味。
夜裏住的驛站自然比不上王府,不過驛丞著意巴結,收拾出來的都是當地最好的上院。她們一行所享受的,基本就是這個時代最好的路途待遇了。
越往南,氣候越來越濕潤,越來越奧熱,誠王妃甚至有些後悔,與顧采薇路上閑談時說起,該等秋涼再出發的。
顧采薇俏皮逗樂,說那樣子母妃一直找不到兒媳婦,心急之下,說不定會在父王胳膊上掐出紅紅紫紫的一朵一朵梅花瓣來。被誠王妃輕輕拍了下,嗔怪說小小女兒家,竟然調笑父母。
不過眼角餘光看著車裏憋笑的貼身丫鬟們,誠王妃也忍不住笑了,用指頭點點顧采薇,說她這張利嘴,比她二哥叨叨半日都厲害。將來說不定被婆家挑理,因此一定要給女兒找戶和善人家才行。
顧采薇沒想到,自己方才十歲,母妃就記掛上了找婆家,連忙抱著母妃,好一頓撒嬌賣癡。直鬧得誠王妃喊熱。
路上幾日後,顧采薇發現自己沒有水土不服,腸胃還算爭氣,便膽子大了些,隨眾人進城時,也嚐幾口驛站進奉的本地特產吃食。
這次出門,除了舍不得家人,顧采薇就是舍不得師傅柳祭酒,打定主意要帶好多地方土產回去,孝敬柳祭酒。
之前都采買的是新鮮擺件、文房四寶等玩意兒,吃了民間風味,顧采薇又動心,想要回程時也買一些有特色的吃食進京贈給老師。她說著要“有事弟子服其勞”,打著嚐味道才能送老師的旗號,一不小心就放開吃了不少。
民間風味自然新奇,顧采薇連呼好吃。沒想到,嘴巴快樂的時候,腸胃就遭了秧。大家個個都好好的,隻有顧采薇,莫名其妙就泄了兩日,喝過湯藥又休養一番,還耽誤了整體行程。
誠王妃一時心軟,由著女兒,果然吃壞了肚子。
她此時病懨懨地躺在誠王妃更為寬大舒適的馬車上,身上搭著一條薄薄的玉色紗被,眼饞地看向母妃正吃著的蜜桃。
誠王妃又好氣又好笑,這個女兒哪裏都好,就是腸胃弱了些,然而又貪嘴,因為鬧肚子病了好幾次,就是記吃不記打。
眼下,誠王妃對著顧采薇晃晃手裏汁水豐盈的桃子,帶笑說道:“聽說孟州土壤適宜,出產的果子更甜美。薇薇先忍著,等你身子好了,到了孟州,少不了你這口吃的。”
顧采薇噘了噘嘴,歎口氣,一副老成模樣:“是,母妃。女兒遵命。”語氣低落顯而易見。
車上丫鬟們聽了好生不忍,有上來給小郡主沏熱茶的,有問顧采薇要不要看書解悶的,有為她捏腿按摩的,都想逗顧采薇開心起來。
顧采薇本就沒什麼不快,嘴甜地謝過母妃身邊的丫鬟姐姐,就著馬車微微的擺動,偏頭睡了過去。
誠王妃抿了抿女兒的頭發,看著她微微發白的唇色,自然是心疼的,希望顧采薇能在進孟州前痊愈、好起來。
幸好不是什麼大毛病,過了一兩日,顧采薇又生龍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