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裏來是新春,歡天喜地又一年。
務豐二十四年的新年,對於誠王一係來說,是最後一次不能貼春聯、放爆竹、穿紅衣、擺酒席的新年,是他們守孝還剩半年的倒計時。
正月初一,誠王顧傳代表全府入宮向皇上賀歲,順帶請辭正月裏林林總總的皇家宴席。皇上如同前兩年一樣準奏,賞賜與慣例毫無二致,沒有額外加恩。
他回府後找到妹妹顧采薇,說是分發皇賞的禮部程侍郎請他代為向幼薇郡主致意。
這位程侍郎就是顧采薇當年從孟州回京途中,贈送過息縣蘿卜糕的官員,他在短短年頭就從中不溜兒的郎中位置升遷到禮部二把手,其中一項功績就是操辦先任誠王葬儀極為妥當,得到喪家上下的認可甚至誇讚。
細究起來,這份功勞算是誠王一係送他的,少不了幼薇郡主顧采薇念在與他相識的份上,說了不少好話,與了一些方便,程侍郎完全沒遇到同僚們預測的各種皇親慣常的擺架子刁難等。
他心內領情,卻難以見到居府守喪的小郡主,大過年的遠遠看到其兄誠王,連忙湊上去打了招呼,還透漏說,皇上近來對三皇子母家曹家較為恩遇。
話點到即止,明白人自然能明白。當晚全府團圓閑坐,素茶素宴,明燭高照,顧珍童言童語,抱著祖母脖子硬撐著不睡,眾兒女更是鉚足勁逗母妃發笑,算是其樂融融。
直到,直郡王顧值神秘兮兮地接續了大哥的話,說是這位程侍郎背後靠著二皇子顧珩才起來,好像是二皇子準嶽家使勁了,他們怕是不願意見到三皇子上位,因此借著誠王長兄的口舌,把話傳給全家,意在告訴自己和四弟顧采薊。
他準備隨後就去找二皇子,問問有什麼章程。
誠王太妃不讚同之意躍然臉上,好歹念在大過年的,三子又長大了,需要給留麵子,隻是意有所指地提了句,家裏人口不全,眾人要細想想原因,時刻記在心間才行。
無非是暗指卷入爭太子位而遭殃的信。大家一時沉默,然後才稀稀拉拉地低聲應是。
對於立儲之爭,顧采薇倒是沒有如同母妃這樣決絕,一副恨不得避得遠遠的模樣。可能與她這幾年接觸二皇子變多有關,她感覺,二皇子雖然稍顯稚嫩,被其父皇擋著接觸不得朝政,然而為人正直爽朗,算是有潛在的明君之相。
起碼,比起像是一抹羸弱影子的三皇子、好像還在逼迫自家三哥四哥的大皇子,二皇子總是要略勝一籌的。
想到她從四哥那裏軟磨硬泡所知曉的大皇子近來所作所為,顧采薇略帶擔憂地看了看三哥。
自從信被驅逐,大皇子就一直廣撒網找皇室宗親,想要扯大旗增威望,壯大自身勢力、提升正統性,聽說還找過千裏迢迢的孟王一係,碰了大釘子。去年下半年先後找過顧傳、顧值、顧采薊幾兄弟,後來更是一門心思盯住了直郡王顧值。
其實細想起來也好理解,顧值像是陶朱公一樣,善於經營,是眾人皆知的二皇子顧珩的提錢罐、百寶箱。若是能拉過他來,大皇子黨和二皇子黨自然大大地此消彼長。
更何況顧值要在今年迎娶三皇子相關的曹家姑娘,不論其心如何,在外人看來,他的立場、處境就要尷尬了,可能大皇子就是因為這兩點才對著顧值下大力氣。
問題在於,大皇子並沒有什麼好的拉攏招數和底牌,還沒有禮賢下士的耐心,一段時日後就主要走起了威脅震懾的路子。他毫無堂兄、皇子風範,仗著自己在朝廷中下層有些人脈,變著花樣、五花八門地給三哥添堵添亂。
三哥開門做生意,除非洗手不幹,不然總是難免被擾。
四哥受母命,盯著三哥不要亂來,倒是耳聞目睹了不少亂事,他還曾氣憤上頭,擼起袖子要衝到宮裏向皇伯伯告狀。
還是三哥硬攔住了,些許損失他還擔得起,他等著二皇子顧珩成婚之後,情勢將要發生的必然變化。
如今雙方還沒有撕破臉,算是迂回試探階段,大皇子求財、求直郡王的身份,顧值就裝不懂,恰巧處在微妙的平衡。
二皇子顧珩今年四月一旦成婚,就可以按例參與政事、積蓄人脈,也能更好動用顯赫的嶽家力量,據三哥顧值說,二皇子早就許諾,到那時就公開為顧值出頭撐腰了。
顧采薇聽罷勸解了四哥,讓他聽三哥的安排,不要衝動壞事。她也認為三哥的隱忍確有必要,他們府的力量,客觀來看,確實比不上大皇子,希望真能熬過這陣子,然後借助二皇子力量,換得個太平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