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低低地應了一聲,表示她要的便是那個匣子,又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威嚴在。
小丫鬟不敢再說什麼,轉身去她閨房裏尋那個匣子。
她又轉過頭去,看著毫無生氣的幽潭,突然有一絲漣漪驚起,是有一尾魚兒鑽過睡蓮,驚起了水花。
小丫鬟從她床底下摸出那個匣子,表麵已經蒙了一層細細的灰塵。
以前小姐還會隔三差五地把它拿出來,看著夫人留下來的東西流淚,後來便將它永遠地遺忘了。
她這時才突然驚覺,小姐已經好久沒有落淚了,應該說,她好久都沒有有過什麼情緒,仿佛這個世間的一切都再與她無關,她隻是一絲幽魂,等著閻王爺何時將她的魂魄徹底勾去,她便徹底了結了塵緣。
小丫鬟拿起妝台上的一塊帕子,仔細地擦拭著匣子上的灰塵,說是妝台,其實隻不過是放在床頭的一個桌案而已,她的房間裏沒有鏡子,也不需要什麼首飾胭脂。
當然,也沒有人會給她送來。
她低低地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在歎那個命運坎坷的小姐,還是歎亂世中如浮萍飄零的自己。
等小丫鬟捧著黑匣子走到亭子裏的時候,她已經坐到了石桌前,仿佛等待多時一般。
小丫鬟很少見到她這樣期待的樣子,心中隱隱升起一絲預感,或許今後的日子,會有什麼不一樣了。
她接過那個黑色的匣子,手指剛一碰到,那種劇烈的疼痛便又向她襲來,隻是她知道,這一次的疼痛與毒素無關,那是她心頭插著的一把刀。
這個匣子,是她死去的娘,留給她最後的,也是唯一的東西。
那大概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曾真心愛過她的人。
隻是,她離開地太早,仿佛從來沒有來過一般。
她打開那個匣子,裏麵滿滿地都是金銀珠寶,可以看出每一件都價值不菲,匣子並不大,但裏麵這些東西,足夠支撐她離開沈府,置辦一處小小的屋子,起碼能夠自由地過一輩子。
可是她從來沒有起過這個念頭。
她知道,束縛她的,根本就不是這高高的牆,深深的院,束縛她的,是她的命運,她的身份,她的,臉。
逃,是逃不了的。
唯有改變。
她撫摸著那一件件珠翠,它們都如同自己一般,在漫長的黑暗中褪去了光華,變得死氣沉沉。
可是珠翠始終就是珠翠,隻要一見到太陽,便會發光。
小丫鬟不知道她的用意,隻能在一旁靜默地站著。
這個院子裏,常年來隻有她們兩個人,原本是相依為命的情分,可是她從來不與小丫鬟說自己的心裏話,甚至連話都很少說,她永遠都是如此淡漠地,帶著怨恨,甚至有些刻薄地,對待這個世界。
她沉吟了一下,拿出一個碧玉的手鐲,成色極好,她把它放在陽光下,抬起頭看。
的確是很漂亮的顏色,沉
鬱如同青苔一般。
她這樣想著,卻又馬上反駁了自己。
青苔永遠見不得陽光的。
她把手鐲遞給小丫鬟,小丫鬟一下愣住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她眼皮也不抬:“不是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