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宣答得痛快,其間沒有半點猶豫、膽怯,他目光清冷,如一潭深沉碧水,沉靜得令人膽寒。
賀雙魁暗自叫好,心道自己眼光不錯,這個方雲宣果然是個有趣的人,剛烈、純淨,世間少有,這樣的寶貝讓自己遇到了,怎麼能輕易放過?
賀雙魁細細打量對麵的人,方雲宣身穿竹青色長衫,身段修長挺拔,眉目雖不好看,但相處久了,卻覺得他氣質獨特,越看越順眼。
賀雙魁轉了轉眼珠,“若比鬥狠,我豈不是成了欺負人?試問這廣寧府裏誰能狠過我去?”
這點方雲宣絕對相信,隻說前日他製住此人時,賀雙魁為了脫身,生生把自己胳膊拽脫臼的狠辣,方雲宣就自愧不如。
“既然要比,就比個公道合理,讓方掌櫃輸也輸得心服口服。”
賀雙魁拎起酒壇,為自己碗裏重新斟滿酒,“你我二人對飲,誰能喝到最後還穩穩當當地站著走出去,就算誰贏。我賀雙魁雖是個滾地皮的無賴,但也最講信義。隻要你贏得了我,我就讓兄弟們放你一馬,不僅如此,我們兄弟還給你保駕護航,從此你就是在廣寧府裏橫著走,我也敢保你平安無恙。”
“可你若是輸了……”說罷賀雙魁嘿嘿一笑,話鋒一轉,狠道:“你就給我滾出廣寧府,從此再不許你踏足廣寧一步!”
方雲宣半點沒猶豫,點頭應下。反正再這麼鬧下去,食錦樓也就毀了,賀雙魁就是不趕自己,他也呆不下去了。
“好,痛快!”賀雙魁暗自好笑,方雲宣真是自不量力,他素來就是個酒壇子,想跟他拚酒力,純粹自找別扭。賀雙魁自出娘胎,會吃飯時就被自己的酒鬼爹抱著灌酒,在酒裏泡了小半輩子,哪會輸給方雲宣這樣的文弱書生。
雙方約定好了,由老趙做裁判。也不多話,方雲宣先端起酒碗,一口喝幹。
賀雙魁叫了聲“好”,自己也端起碗來,一仰脖喝了。
雙方互相亮了空碗,相視一笑。
話不多贅,方雲宣與賀雙魁你一碗我一碗,互不相讓,飲到五十多碗,賀雙魁心中驚異,真沒看出來,方雲宣的酒量竟然這麼好。他就算是能喝了,喝到現在也有些吃力,酒勁上湧,眼前也模糊起來。可看方雲宣神色如常,竟與剛才沒有半點變化,說話也清楚明白,條理分明,沒有一絲醉酒的意思。
老趙等人也發急,圍在賀雙魁身後,個個急得抓耳撓腮,恨不得拎著酒壇子去把方雲宣灌倒。
其實方雲宣已經醉了,他這人喝酒有個最大的特點,那就是怎麼喝都不上臉,也就是你外表看他跟沒事人似的,舉止動作一切如常,可你千萬別讓他躺下或休息,他端著酒碗還能保持正常,隻要他一躺下,立馬發酒瘋,而且一發瘋就不可收拾,你完全料不到他下一步會做什麼。
方雲宣的朋友都知道他這個毛病,所以從來不讓他喝酒,太可怕,平時看著挺內斂、沉穩的人,喝醉了就整個轉了性情,而且誰都製不住他。
賀雙魁到哪知道這些去,隻是看著方雲宣一碗又一碗,喝得比他還幹淨利索,心裏已經杵了,情緒也浮躁起來,又喝幾碗,隻覺頭暈目眩,眼前的東西直打晃,人也坐不穩了,舌頭更是短了半截,一張口說話就打禿嚕。
給了自己一巴掌,賀雙魁的火氣也上來了,要說輸了對他也沒多大損失,這家不成還有下家,廣寧府這麼大,買賣商鋪多了去了,又不是等著方雲宣這點銀子買米填肚子呢。
可就是不想輸,尤其不想輸給方雲宣,賀雙魁覺得丟人。
又拎起一壇酒,破開泥封,讓方雲宣喝。
方雲宣拿起酒壇就往嘴裏灌,這次不隻賀雙魁,連老趙等人都驚了,這個人也太邪門了,十來壇酒,就算他與賀雙魁一人五壇,也是個不小的數量,何況這酒還是出名的烈,後勁兒特別足,這麼長時間過去,按理酒勁兒早該上來了,方雲宣就算不醉倒,也不該如此清醒才是。難道這人真是天賦異稟,酒量大得連賀雙魁都能喝趴下?
眾人驚訝,不住竊竊私語。隻有方雲宣自己知道,他全是憑著一股狠勁兒硬撐著的,大腿被藏在袖子裏的錐子紮得生疼,方雲宣憑著這點疼痛保持著最後的清醒。
他扔了酒壇,把最後一壇酒拎起來,遞給賀雙魁:“賀老板,最後一壇了,您要是喝了還沒倒下,就算方某輸了!”
賀雙魁接了幾次都沒接住,使勁搖晃腦袋,才找準方雲宣的手在哪兒,大著舌頭笑道:“好!就讓你看看我賀雙魁不是吃素的,一壇酒而已,我喝!拿來,你別晃悠,別晃,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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