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昏庸糊塗,但還是有點骨氣的。他寫了詔書,把皇位傳給了大皇子趙慎,讓趙慎帶著文官遷都南下。
而他自己就和兵部尚部尚書謝直,領著京城剩餘的五萬兵馬,死守上州。
江遐和江邇穿著孝服,跪在謝直麵前:“不,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裏。”
謝直歎了一口氣,不忍罵他們:“去邊州找你舅舅。”
“江遐願與上州共存亡。”江遐紅著眼,挺直腰杆,跪著不肯走。
“你——”謝直氣極,抬起手想打他,但終究還是不忍心落下去。
默了良久,他拍了拍江遐的肩,第一次溫聲道:“乖,聽話。照顧好你妹妹。”
江遐抬起頭,看著謝直,直搖頭道:“我不走。”
“你走,帶著你妹妹,你娘已經不在了,我不能……”提到女兒,謝直忍不住紅了眼睛,“聽話,走,留在這你什麼都做不了。”
“你爹你娘都是好的,我記得,你爹十七歲時就把閼人趕回了老巢,還收回了一十六州。你最像你爹了,日後,你必定不比你爹差。”
“阿遐,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可是我,外祖你……”江遐跪在地上痛哭出聲。
謝直摸了摸江遐的頭,難得對江遐露出了慈愛的笑:“哭什麼,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看到你的冠禮。字,我已經為你取好了。任遠二字,極好。遐,遠也。長途險遐,任重致遠。”
江遐,江任遠。
“我看著長大的孩子,當得起這個名字。”
“好了,器敏,你帶著他們走吧。”謝直對陸量招了招手。
“老師。”
“外祖。”
“外祖。”
三人跪著向謝直了個頭。
“快走吧。”看著夕陽將落,謝直催促道:“再不走就趕不上大隊伍了。”
看著三人遠去的背影,謝直歎了一口氣,蕭索的京都裏再沒有他最親的人了……剩下的都是他要保護的人。
成文武藝,不隻為了貨帝王,還為萬民安。
臨行前,陸景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玉佩,他顫著手給了江邇,道:“這是我陸家傳的玉佩,你拿著,倘若明年三月,倘若,你別哭,倘若我回不來了……”
陸景是京中守將,不能離都。
江邇流著淚,收下玉佩,搖頭道:“我……我哪也不去,我就一直等你回來,你說過,陽春三月好時節,你要來娶我的。”
陸景替江邇擦去眼淚,自己卻忍不住紅了眼睛:“如果我死了,你不要再想著我,就找一個疼你、待你好的人。”
見陸景一身戎裝,陸量拍了拍他的肩,眼角忍不住紅了,道:“阿景,你長大了。”
“爹,兒子不能盡孝了。”陸景一下跪下。
陸量把他扶了起來,哽咽道:“國難當前,戰時……戰時英勇,即是盡孝。”
兄妹兩人執著馬鞭,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雪覆在城樓各角,門口的“上州”二字,依舊古樸莊嚴,餘陽籠罩著整個都城。
“駕——”兩人揮鞭向前。
從此,平疇萬裏,蹄疾處再也不是故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