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軍師·五(1 / 2)

經此一役, 塗南南也算在軍中初露頭角。

軍中大部分士兵都願意對她表示接納,隻是同時,也出現了不和諧的聲音。

她們說, 這一次能夠剿滅鷹頭幫, 說到底還是兩支騎隊的功勞,那位坐在營帳裏的東陳貴女,恐怕連殺羊的血也沒有見過, 到時候不尖叫哭泣就不錯了,哪會知道怎麼指揮別人殺人呢?

第二日,在與額格薩學習騎術時, 塗南南又一次聽到了這種聲音。

“……南南,”額格薩輕輕勒了勒韁繩, “別聽那些。她們隻是對東陳人有敵意,也沒有見過你的樣子。別在意。”

“嗯。”塗南南向她笑笑, “阿薩姐, 我知道。”

她想了想, 又說,“……阿薩姐, 我想去俘虜營看看。”

額格薩一怔:“現在嗎?”

盡管很不讚同,她還是牽馬帶塗南南去了關押俘虜的地方。

烈火軍處理俘虜的速度, 向來是很快的。烈火軍不需要男人,因此, 如果是男人, 若非實在有用,就一刀殺了,若是有心歸順的女人,就留下來, 要不然也是一刀殺了,這支來去如風的騎兵隊伍,是沒有餘力關押和運送戰俘的。

因而,現在的戰俘營裏,就盡數都是即將被處決的鷹頭幫的馬匪們。

負責處刑的呼允女人叫宜格赫其,也是三營的第四騎隊長,是軍中不太看得上塗南南得那一幫。看到塗南南不甚熟練地下馬、牽馬慢慢走過來,她用呼允語大聲和身旁人抱怨了什麼,在哄堂的大笑聲裏,才冷眼轉向塗南南。

“塗軍師怎麼想到來這了?”她嗤了一聲,晃晃手裏的刀,“我們這正準備砍人的頭呢,全是血,可不要嚇到了。”

“多謝騎長提醒。”塗南南行了一禮,係好馬。

“既然知道,軍師還留著幹什麼?”宜格赫其說,態度絲毫不掩輕蔑,“戰俘營可沒有熏香、佳肴來招待軍師,站得這麼近,等我的兵把戰俘的頭砍下來,小心血濺到軍師的衣袍。”

“到時候,”其他士兵也在起哄,“軍師可別嚇得哭啊!”

“我們可沒有營長的耐心,哄不來小孩,哈哈哈。”

又是大笑聲。

“肅靜!”額格薩提高聲音。她還想說什麼,卻被塗南南拽了拽衣袖。

“阿薩姐,沒事。”塗南南製止她說,又轉向宜格赫其,“既然是要行刑,騎長能否也給我一把刀?”

宜格赫其懷疑地看看她。

“可以啊。”她把自己手裏的刀丟在塗南南腳邊,“軍師自己不害怕就行。”

……那確實是把很重的刀。宜格赫其能一隻手轉來轉去、輕輕鬆鬆地擺弄,塗南南彎下腰,兩隻手一起握著舉起來,也覺得有些勉強。

額格薩勸她:“南南……”

塗南南搖搖頭,提著刀,走到那被牢牢綁縛的、跪在地上的男馬匪身前。

被一個士兵壓製著,他動彈不得,在迫近的死亡麵前,渾身都在發抖。

“別……別殺我!別殺我。”

他痛苦流涕地懇求著,大概是看來到自己麵前的人不是那些又高又壯、絲毫沒有女人樣子的烈火軍女人,而是個纖弱又瘦小,最婦人之仁不過的東陳女孩,又燃起了一些希望。

“我……我沒有害過人,我也是被馬匪綁進去的,我迫不得已,”他大聲哭訴,“我真的沒有害過人啊!”

塗南南輕聲問:“你沒有害過人?”

一旁站著的宜格赫其麵上露出了輕蔑。她本就不認為塗南南能殺得了人,現在一看,居然還會被這種花言巧語蒙騙——

“當、當然了!”馬匪哭著,“我沒有殺過人,我、我手上沒有血啊……”

越說,他越感到自己這次逃過了一劫。他心帶鄙夷地想,女人就是心軟,東陳的這些貴女,連看到花花草草都要哭的,怎麼會殺人呢?不過,這細皮嫩肉的樣子,還是比呼允族那些男人婆好多了,女人就應該這樣……

塗南南問:“你去過軍妓營麼?”

“……什麼?”

他沒有機會再說第二句話了。

因為塗南南已經舉起了刀,然後落下。

她的力氣不夠大,所以又砍了第二刀、第三刀。終於,一顆頭顱落地。

塗南南緊緊攥著刀,因為過於用力,連手臂都在發抖。

“我不是想爭一口氣,也不是為了證明什麼。”塗南南說,“因為你們說得對,我必須——必須知道什麼是殺人,才能夠指揮別人來殺人。我必須知道。”

她慢慢放下刀,用袖口擦掉臉上濺到的血,盡力讓自己不要發抖,然後向宜格赫其道:“多謝騎長的刀。”

……那些竊竊私語的人,也不再笑了。

她又說:“至於其他人,還請騎長暫且手下留情,稍等一刻鍾。”

“……怎麼,”宜格赫其說,“殺了一個人,軍師就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