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不見彩虹出現的聲音,我聽不見太陽落下的聲音。
花開雪飄的驚喜,我聽不見,
風吹草動的危險,我聽不見。
野狼的嚎聲、獵人的槍聲、天使的哭聲,我聽不見。
我隻聽見寂寞,在草叢裏來來回回的奔跑!
摘不到的星星,
總是最閃亮的。
溜掉的小魚,
總是最美麗的。
錯過的電影,
總是最好看的。
失去的情人,
總是最懂我的。
我始終不明白,
這究竟是什麼道理。
寂寞的腳步
寂寞的時候,我低下頭,跟著路上別人的鞋子走。
卡、卡、卡、卡、向前走,遇到一隻會跳踢踏舞的紅色高跟鞋。
卡、卡、卡、卡、向前走,遇到一隻會跳華爾茲的藍色高跟鞋。
卡、卡、卡、卡、向前走,隻要走過一千步,
寂寞就會跟著別人的鞋子,卡、卡、卡、卡、走了。
在不經意間,誰用眼神熔化了誰的青春;在不經意間,誰拿放縱換取了誰的溫存;在不經意間,誰讓體溫燙傷了誰的靈魂;在不經意間,誰又無辜的愛上了怎樣的人。一切的一切如雲煙飄逝,唯一留下的,是回憶在癡等……
我又能無辜的愛上怎樣的人。
離開家已經兩年了,依舊沒有悔改之心。我認為我絕對沒有錯,錯的是他們。在暴力和辱罵中成長起來的生命,感情的成分中有天生的闕失。為了彌補,所以渴望濃盛亮烈的生存姿態,卓爾不群,藐視眾生。
但卻掩飾不了心中的潛傷。
二十歲,我在日記裏寫下《潛傷》。
窗簾繾綣著我的麵頰,我的毛孔憤怒著變得粗大。我抽出右手無情的斬斷了月光,它陰險的躲藏在角落裏等著複仇。我攤開手心尋找生命線,可是隻看到屍骨的蒼白。
對樓的音響在放肆嘲笑,我抬腳踏碎了齷齪的音符。放置在陽台上的蘭草,葉片上跳躍著鄙夷的明亮。我狠狠的撕下了它的偽裝,它蜷縮著,從此一言不發。
長袖灌滿了凜冽的寒風,我舞動雙臂將它們拋到空中。腳下的雜草刺痛我的神經,我大步的踩踏壓斷了它們的脖子。高樓的影子侵吞了我肌膚的顏色,我抓狂的吼叫讓它瞬間崩塌。
天空的飛鳥在張皇失措的閃躲,我目光的長劍讓它隕落平沙。
麵對它們的不堪一擊,我放聲大笑,空氣凝成透明的血塊,飛雲停滯在半空。
我不懂長短句的含義,體裁在我的手中成為上帝的屍體。我隻願文字化作夜空的花火,迸發出慘烈的絕美。
一粒灰塵逃入我的左眼,我霎時淚如雨下。
這是潛傷,我躲不掉。被迫接受。
凜冽的生活一直是我所向往的,然而逐步接近了以後,才發現它其實也是平淡無奇,甚或艱難。
因為是一個人,所以很少照鏡子。一個人,打扮給誰看呢?任憑胡子拉碴,衣冠不整,長發糟亂如原始森林也是無視。心中平然。
直到有一天在電子信箱裏收到一封郵件,是關於高中同學聚會的,以前也有過幾次,我都沒去。不是我擺架子,一直處事低調循規蹈矩默默無聞的我就是抓狂也沒什麼架子可擺。既然無足輕重,去與不去又有什麼分別,於人無益,於己有損,AA製的消費雖說公平,但消費場所的選擇權不在我。從來,個人總是沒有選擇的權利。
這次也一樣,小梅對我說:如果你不去的話,我也不去了。
脅迫。我是不怕脅迫的,但倘若由於我個人的原因而使他人犯錯,那我就是罪人了。我害怕犯罪,盡管已經罪孽深重。
很長來第一次認真的照鏡子,目光驚覺時,我看到了自己的反光。
包括我在內,總共來了二十一個人。所有的人都變了。變高的,變美的,變前衛的,變成熟的,變頹廢的,變圓滑的,變沉著的,變寡言的,變茫然的,更多的,是變得盲目而現實的。所有人都眼熟,所有人又都陌生。他們看到我姍姍來遲,紛紛叫著我的名字威脅說如果晚上我不喝下二十杯啤酒就要把我打成叉燒包。他們親熱的拍我的肩膀,叫我的名字。我嗬嗬的應著。我忘了他們的名字。抑或是,原本就不曾想過要去記住。
我們成三個橫排,緩慢步行在空曠寧靜的舊時校園。周末,這個曾經回蕩著我們尚未成年的稚嫩嗓音的青翠校園,由於離去的人們再度歸來,也再度充滿了歡聲笑語,隻是大女孩的嗓音有了媚人的魔力,大男孩的喉結過濾出了深沉而有磁性的聲音。我們男生的手都相互攬住旁邊同學的脖子,穿梭在教學樓的長廊裏,步伐不由自主的開始輕輕跳躍,終於唱起歌來。隻是那糾纏的皮鞋叩地的磕磕聲與懷舊的歌聲,不免帶點生澀,與蒼涼。女生們的長發飄散在風中,繚繞校園那片潔淨清新的空氣。
我側目,在每一個擦肩而過的空蕩教室裏尋找熟悉的粉筆塵沫。在光潔的窗玻璃上,我看到了自己黯淡的反光。
途經學校花圃旁邊的一棵大樹,大家都停了下來。這棵樹上刻著許多名字,都是原來我們這個班的,那些名字深深淺淺歪歪扭扭,都已經被歲月洗刷得模糊不清了。兩年過去了,它還佇立在那裏,枝繁葉茂。我們離校那年,學校剛好開始大麵積翻新,許多建築都被推dao重建,許多綠化樹也被砍掉了。如今隻有它還孤零零的立在那裏,它是否也感覺寂寞?或許,它僅僅是為了證明我們這群草莽少年曾經在這裏存在過,所以,它存在吧。它是這樣的茁壯。我說:早知道它還在,我就把我的名字刻得漂漂亮亮的,刻得深深的,把曆史上有名的書聖給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