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川離開乾清宮的功夫,亥時已然過了。
他一步步走下漢白玉台階,納入眼底的是金碧輝煌的皇城。
古老巍峨卻又彰顯出不可逾越的至尊皇權。
前麵就是乾清門,跨過去就走出了內廷。東邊為內左門以及九卿值房,六部尚書也在九卿值房之列。
阮清川往工部衙門的方向而去,也打發了一直跟在他身側帶路的小太監。然而他剛走到千步廊,就遇到了身穿深褐色鬥篷的朝陽,和她一起的還有個宮女。
這個宮女阮清川是眼熟的,她貼身伺候二姐,是二姐信任的身邊人。
阮清川不動聲色的環顧四周,帶著朝陽二人走去了較隱蔽的牆角。
他問道:“朝陽,你怎麼在這裏?”
“舅舅,求你救一救朝陽……我不想嫁到嚴家去。”
朝陽公主說話間就要給阮清川跪下,她也是沒辦法了。她過來找舅舅之前母妃一直在阻止她,是她不甘心。
“朝陽,不可以……”阮清川攔住朝陽公主,不讓她下跪:“你是公主,身份尊貴。”
朝陽公主笑的悲涼,自嘲道:“公主就身份尊貴嗎?我一點都不覺得。”
她要嫁給誰別說是自己做主了,事先都不知道。這還叫身份尊貴嗎?
阮清川看起來還是平靜的,卻沒有吭聲。
朝陽伸手去拉阮清川的衣袖,還是小女兒姿態,“舅舅,你一定要幫幫我。”
阮清川輕輕呼出一口氣,“……朝陽,舅舅幫不了你。”
他知道朱由卿在忌憚朱由原,又或者連他也給忌憚上了,卻沒有想到朝陽會成為這其中的犧牲品。
阮清川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朱由卿到底在忌憚些什麼?朝陽不過一個公主,朱由卿就非要拿著她來試探自己和朱由原嗎?何其無辜!
但是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朝陽公主淚流滿麵:“舅舅……”
夜很靜,零零散散的星星掛在天上,散發著微弱的光。
阮清川在原地站了片刻,目送著朝陽公主走遠了,他也轉身離開。
阮清川趕回工部處理公務,察看黃河修建堤壩所費銀錢呈上來的折子。
他壓抑的咳嗽了幾聲,伸出右手捏了捏眉心。
這時候,文泉從外麵進來了。
他氣喘籲籲的,手裏還拿著一個食盒。
阮清川抬眼去看,“……不是讓你不用過來了嗎?”
文泉把食盒放到旁邊空著的一張小方桌上,打開來,把飯菜拿了出來。
他說道:“是夫人讓我來的,特地讓我給您帶了吃食。”
阮清川拿著狼毫的右手一頓。
他薄唇緊抿,好久才問道:“夫人她還好嗎?”
文泉搖搖頭,據實相告:“奴才覺得不大好,夫人看起來精神很不濟……也很擔心您的身體。”
“擔心?”阮清川苦澀的勾了勾嘴角。
文泉打發人先去把飯菜熱一熱。
他打量了一下主子的神色,然後開口道:“夫人自然是擔心您的。她聽說了您昨夜起燒的事情,一個勁的問奴才您今兒在衙門裏有沒有好過一些。”
推窗半開。
一陣風吹進來,燭台裏的燭火搖擺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