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網上的人戾氣都很重,又很有聽風就是雨的急切特性,所以所謂的營銷號才會越來越多。很多時候,並不是新聞業喪失了良心,而是現在的人,喪失了耐心。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新聞工作者也不會知道真相,我們告訴廣大的受眾有這麼一件事情和現有的發展,目的絕不是讓他們暴躁地站隊開撕。
各國的新聞業都是這樣,我們隻負責即時性和當時情況下的事實真實性,但很多人他們的耐心不足以讓他們等到後續的報道就開始使用網絡暴力,事情反轉後又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暴躁,就隻能反過來指責我們最開始的報道為了博眼球什麼都敢瞎編。
與其說現在網上對記者的風評越來越差,不如說有將近一半的原因在於受眾自身,新時代信息爆炸之下,人的耐心也呈斷崖式下跌。另一半才是現在自媒體行業湧進來的良莠不齊的角色,搞混了這個行業的水。隻不過普羅大眾都不習慣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所以才會把矛頭指向整個新聞業。”
“那老師,你當記者最大的感觸是什麼?”有人這樣問到。
這一次,李順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後他看著窗外連在高天上的灰白色雲朵,緩緩地說:“就像是行走在黑夜裏,四周都有光,卻很遠很遠。”
虛假的記者,在意熱點,罔顧事實,被罵的狗血噴頭。於是真正的記者回來了,他們把發生的事實無私地告訴天下的觀眾,卻驚訝地發現,不是每一個觀眾都能被稱之為人。許多人在網絡上流露出染血的牙齒,將一腔憤怨發泄給無辜的人,心裏還自覺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
李順就是因為這樣的事情才會請假出來轉換心情的,他現在提起筆來,都能看見那張染血的麵孔,像是烙鐵一樣炙烤著他的內心。行內的所有人都說不是他的錯,但他一直過不去心裏的坎。那些罪惡的人,把罪孽加在了別人的身上,便以為自己純潔而無辜,隻留下內心溫暖者獨自痛苦。
這才是對文明社會,最大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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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陽光下癱倒嘶喊世道的不公,有人在黑夜裏咬牙始終堅持著前行。生活很多時候充滿了戲劇性,同樣的事情總會有不同的結局,改變出不相似的人生。
李順心裏想過很多次,如果那天中平街上的刹車聲沒有刺耳的響起,許多人該是怎樣的近況。
正值十月中旬,黃葉飄落,京城裏雲景壓得很低,翻卷出有些暗沉的條絮來。都說這太陽底下無新事,於是街邊帶著鳥籠的大爺們擰開茶杯的時候都懶得上這路邊巷口裏轉出來的豪車一眼,自顧自地擺弄著棋盤。
於是,事故就這麼輕易的發生了。
彷佛用鐵片劃在玻璃上的刺耳尖嘯吸引了路邊每一個人的目光,紅色的保時捷帕拉梅拉在柏油路上留下數米的淺色痕跡,車頭前方兩三米的地方躺著一個黃色衣服的小學生體貌的孩子,血液沿著瀝青的縫隙流淌。
開車的人叫做許若華,在一家涉外企業任人事部副主管。事發當時她正在邊開車邊用藍牙回電話,看到奔跑出來的小孩時已經來不及刹車了,減速過程中車頭已經把小孩子撞飛了出去。
許若華驚魂未定的走下車來,附近的群眾也圍攏上來,不少人掏出手機拍照,也有人張羅著報警和打急救電話。
一場車禍,並不算多麼罕見,一般來說,除了有關的雙方,其他人甚至不會知道有這麼一件事情。小孩送到了醫院的手術台上,最終沒有搶救過來,父母在醫院裏哭天喊地,許若華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道歉什麼的,隻能是留下了聯係方式和警察先一步去派出所備案。
通過行車記錄儀和監控,確定了小孩跑到路麵上是突發性的事情,考慮到行車時許若華在接打電話,所以交警認為事故責任應當對半分,許若華表示願意承擔一定的賠償。
真正引起社會熱點關注的是李順手下的小記者發現的巧合,給孩子做手術的醫生莫雲飛正好是許若華的堂哥,於是在報道裏提到了一句。李順出於尊重事實的態度批準了報道的通過,結果僅僅一天,事情就向著意料之外的情況發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