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慢慢轉小,元素祭壇的力量也在收歇,這座瀕臨毀滅的城市終於迎來了一線曙光。
破碎的磚瓦間,響起細細的摩擦聲,像是人體拖動在地上的聲音。雨水還未徹底收歇,地上滿是泥濘和瓦礫,正常人走在這裏鞋底都可能被紮穿。
寧露僅僅依靠著兩條手臂艱難地在地上爬行著,她的身體從腰部為界後半部分隻剩下了不到二十公分長度的肉塊,上半部的肌膚不斷開裂又不斷愈合,像是重複著破碎過程的瓷娃娃。
她本該死去的,但那通天徹地的雷霆召喚走了岡格尼爾,死亡的規則消散,她因此苟延殘喘出了一條命來。不過她殘餘的生命也無時無刻不在流逝,所以她必須趕緊逃走並找到地方進行修養。
那種異樣的生命力還殘存了一部分在她的體內,她無比渴望活著。
有些虛浮的腳步聲自前方傳來,寧露的神色驟然變得猙獰起來。任何一名普通的人都能在此刻要了她的命,隻要那個人撿起周圍的石塊砸過來就能把她拖死在這裏。
走出來的是一名一臉沉重的青年,他的麵部肌肉微微抽動著,像是強行壓抑著心底的某種情緒。雨水順著塌掉的頭發滴落,看上去很有些喪。
寧露感覺到了天大的嘲諷,那種荒誕的情緒從她的心口爆發出來,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撕碎,她甚至寧願自己死在了剛剛那貫穿的一槍中,也不願意在現在這種狀態遇見這個人。
杜展鵬手裏拿著鋼管站在雨中,雨水像是把過去那些埋在他身上的浮灰都洗掉了,即使是這副疲憊的樣子也掩蓋不住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光輝。
寧露從來就沒有看得起過這個人,甚至在東京羞辱了他一番就將這個人趕了出去。他太卑微了,以至於寧露都沒有把他當作威脅來看。
但如今前來為她送終的,卻是這個她眼裏的廢物,這個死了弟弟的廢物拿著鋼管站在瓦礫上,隨時能把她生的希望抹去。
這簡直太富有戲劇性了,寧露完全無法接受。
“開始下雨的時候,我就出門了。”杜展鵬的聲音有些沙啞,在雨中他的身形就像是遊蕩在午夜不願離去的地縛靈,人世間的灰塵將他掩埋在社會的底層,但他的心中仍然保有一絲火種。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雨天出門......或許是這突變的天色讓我想到了你們。”他看都沒有看地上爬動著的寧露一眼,隻是低著頭喃喃仿若自語,“不得不說......你變大後挺醜的,好在你一直那麼醜,所以我還認得出你。”
杜展鵬跳下了瓦礫,揚起手中的鋼管,他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歇斯底裏的表情:“本來還想多說幾句的,但真的站在你麵前我才發現,我甚至不想讓你能再呼吸幾口空氣!”
“卑賤者,你敢!”寧露嘶吼,聲音淒厲如同鬼怪。
杜展鵬竟然真的停了下來,連寧露都不敢相信,但這個青年隻是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條手鏈,將之扔在了寧露麵前的地麵上。
“啊,忘了把這東西還你。”
鋼管砸在了肉體上,發出擊打皮革的沉悶聲響,和那不似人聲的痛苦低吼。
“就這樣就這樣,給我叫的再大聲一點!”杜展鵬狀若癲狂,種種憤怒和仇恨在他的心裏燃燒開來,“我曾經也很煩他,不止一次想揍他,但他是老子的弟弟!老子一直都是個廢物,但你敢殺了老子的弟弟,老子就要你去給他賠命!”
顱骨塌陷,血漫進了眼睛裏,寧露感覺自己正在墜入深淵。真是諷刺,自命不凡的超凡者死在了最普通的人手裏。說到底還是不夠強,這個世界上隻有強者才有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她想起了那個輕描淡寫地殺了她全家的存在,她也想擁有那樣的力量,她為了力量不擇手段,最後卻什麼都沒有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