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露說到底隻有十五歲,在生命的彌留之際,她終於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委屈,但破碎的淚腺並不允許她哭出來。她想起了那個總是會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頂的母親,但麵容卻越來越模糊,這些年來她懷著對家人的愧疚追尋著力量,不知不覺間卻幾乎要忘了他們的容顏。
記憶中的那場大火中,那存在擁有著比火焰還明亮的熔岩般的眼睛,她的記憶中最清晰的就是那雙眼睛,傳說中的神靈也不過如此。她看著自己的家人身首異處,自己卻畏畏縮縮地跪在那存在的身前,眼睛裏滴落鮮紅的血。
這個世界上,有錯的隻是弱小而已。
杜展鵬手裏的鋼管揮在了空氣中,之前飛濺的血讓他幾乎要把眼睛閉了起來,這一下打空他才恢複了些許理智,發現自己的鋼管從握處往上不到五公分的地方被平滑的切斷了,而他甚至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力量作用上來。
一個相貌很美的短發女孩站在一旁,收刀入鞘,眼神像是凝固的冰。她看都沒看杜展鵬一眼,伸手按在了寧露的頭頂。
像是時間在此刻開始倒流,寧露的身軀顫動著,那些破碎的骨骼開始自我修複,血液重新回到血管中開始流淌。現在的寧露太弱了,以至於葉梓倒流部分她的時光並耗費不了多少的力氣,畢竟她還沒死,葉梓不需要跨越規則。
有了一定恢複後的寧露狀態並不好看,葉梓控製的很準,現在的她依然是奄奄一息的狀態,不過重要器官損傷還算能夠忍受,至少可以開口說話。
杜展鵬著實不清楚這個突如其來的女孩到底是什麼意思,但他沒敢輕舉妄動,眼前的景象已經說明了這個女孩絕非普通人類,而他手裏的鋼管隻剩下了砸人都嫌小的一小段。
“你是誰?”寧露從喉嚨裏發出艱澀的聲音,像是用刀子劃刻過木板,“這座城裏已經沒有我的朋友了......”
葉梓垂下眼簾:“我隻是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想問你幾句話而已。”
她半蹲下來,將寧露放在一旁的破牆邊靠著,方便自己詢問,完全沒有顧忌自己身邊還有一個人:“你是不是見過.......祝融?”
寧露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好半天她才用那沙啞難聽的嗓子回應:“你為什麼想要問這個問題?”
葉梓思慮了一下,最後還是輕聲說出了真相:“我小時候見過祂,而且我一直都想......殺了祂!”
“原來如此,你也是受神眷顧的人嗎?”寧露的眼睛裏全是血汙,似乎什麼也看不見,“每個受祂眷顧的人,都會想殺了祂,因為祂把我們過去的全部,都用腳踩得粉碎。”
葉梓沒有說話,遇見祂是她一生都揮之不去的陰影,像是沉重的山壓在心上。她經常在晚上被噩夢驚醒,迫不及待地想要提升自己的力量,想要追求更高的境界,最想要的還是——殺了祂。想來對寧露也是同樣的,這個陷入瘋狂的初中女生寧願舍棄自己為人的身份都想要力量,應該也是為了殺掉那個站在火焰裏的瘋子。
有些疼痛時間是難以掩埋的,心底最深的那個傷疤從未痊愈,它隻是在等待更加刺痛人心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