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順還靜靜地躺在床上睡著。
那地方與其說是一張床,還不如說就是幾張褥子堆出來的小被堆。
夏雲初先前也是來過這傷兵營帳裏頭幫忙的。可那時候的傷兵不曾有現在這樣多,大家夥兒的生活條件也要比現在更好一些。見到李順就躺在這麼一片肮髒的褥子當中,夏雲初可當真不知道心中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那人許是背上傷口還沒好透徹,此刻正趴在褥子中間,微微露出臉龐,輕輕呼吸著。
夏雲初呆站了一會兒,這才又向前走了一步。
她本沒想要將李順吵醒,隻是想悄悄地看上一眼。卻不料她還沒徹底靠近,就已見李順猛地睜開了雙眼,直直地盯著她看,眼光之中甚至是迸出一道淩厲的殺氣。她隻覺自己好似一隻被狼盯上了的兔子一般,渾身一僵,竟望了要做什麼動作。
李順卻清醒得很快,好像方才根本就沒睡覺,瞬間已是認出了夏雲初,眼神一下就變得柔和了起來。
他雙手往地上一撐,人已經坐起,麵上也帶起了一點淡淡的笑容,朝夏雲初招了招手。
夏雲初略一猶豫,還是慢慢走了過去,一邊輕聲道,“我吵醒你了?”
“你腳步聲比那些兵士更輕些,我聽著不一樣。不礙事,也該是起來的時候了。”李順一邊說著,一邊微微伸了個懶腰。
夏雲初瞬時又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她曾在電視上見過這種從戰場生死之間曆練出來的警惕,卻以為那不過是小說或是電視劇裏邊編排出來的。等到自己親眼見到,才發現原來這世上還真就有這樣被戰爭洗練出來的人,也不知道是該說這些人厲害,還是……讓人心疼。
李順卻並沒有注意到夏雲初的異樣,坐在褥子當中左右看了看,見四周的人都還在睡著,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來,小聲講,“怎地來得這樣早?”
“咱們新的軍備官兒要過來營帳裏頭看看,我是跟著過來當向導的。”夏雲初一邊說著,一邊坐在了李順邊上。
——說是個向導,可自己當真有做什麼麼?
夏雲初不免生出了些懷疑來。
她不知道宋天嶽將軍同隋弁說了多少話,可她卻總有一種感覺,隋弁好像並沒有要她幫忙的意思,僅僅就隻是喊她過來,讓她可以名正言順地瞧一瞧李順罷了。
這麼一想,她的麵上不免是微微飛紅。
隋弁仿佛還並不知道她是個姑娘,可宋天嶽卻是已然清楚了的,也不知道對方心中是怎樣想的,該不會是覺得她……
夏雲初悄悄地用眼角瞥了一眼李順。
李順沒一點兒察覺,眉頭輕皺,直直地看著遠方營帳當中的位置,好一會兒才開口,“裏邊那位就是軍備?”
“嗯,那位公子就是軍備,叫隋弁。”夏雲初點點頭,又仿若不經意地開口,道,“旁邊跟著的那個黑小子是他家奴隸,叫五九。”
她是想要不經意地將話題引到五九身上去,聽聽李順對這奴隸製度世界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