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初忍不住歎氣,道,“我那是在救他。”
李順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我知你是救他,所以才覺驚詫。換了旁人,斷無法說出斷腿之言。”
——那不是因為我比你們多了數千年的文化傳承,醫學知識也更豐富麼。
夏雲初好不容易才將這話憋回到了胸膛當中。
她想了想,隻能向李順解釋,道,“這並不是我才能想到的事情。你瞧瞧我方才一開口,那些醫兵們就都明白了。他們也懂得保命不保腿的道理,隻是誰也沒往這方麵想。他們沒見過這樣的做派,我卻見過。我知道這能成功,自然敢開口,也不過是給那傷兵一個選擇。我瞧著他應當是舍不得雙腿的。”
別說是這個年代的古人了,就是在夏雲初原先生活的那個時候,還不是有許多人舍不得截肢,最後連命都搭進去的麼。
她隻是個醫者,能做自己所做的一切,前提是對方願意。若是那傷兵開口,她肯定是會認認真真去做那個截肢手術,盡所有可能讓對方活下去,再將假肢製造出來。
可若是那人不願意,她絕不會勉強去做截肢手術。
這在古代實在太過於驚世駭俗,若是病人不配合,即便手術成功,在康複的過程中也很可能出大問題。到時候人被她治死了,她說不準還要被看成是殺人凶手。
她其實膽子很小,即便有宋天嶽在背後撐腰,她也不願用對方的愚昧為借口,強行在對方身上動刀子。
李順沉默了半晌,忽地點點頭,道,“你做得對,若是對方不願,確實不必勉強。醫者父母心,你也不必太過牽掛。”
夏雲初苦笑,心說,我哪裏敢牽掛。
兩人原有的那點兒尷尬,好似在這樣對話當中漸漸就消失不見了。
也許就從李順方才護著她的時候開始,她就已經感覺到了李順對她的親近和保護,那可絕不僅僅隻因為她是個醫官,而李順則是被宋天嶽遣到她身邊的護衛。
夏雲初不願多說方才之事,想了想,便岔開話題,道,“是了,先前說起這軍中斷腿之人,不知可多麼?我是指那些真的腿腳斷碎,無法行走之人,可不是像趙……三季哥那樣,腿腳仍在,隻是行動不便的。”
她原先都稱呼趙三季做趙大哥,可現在認識了趙正勇,稱呼起來就有些不便,隻能改口。
不知為何,李順聽到夏雲初稱呼趙三季做“三季哥”,心中竟是微微一擰,生出一種不高興的感覺來。他自己也被這種感覺嚇了一跳,趕緊晃了晃腦袋,將這種心思趕出心中,才道:
“不多,但也不少。我在軍中就見過好幾個。他們平日沒法活動,隻能呆在某些營帳當中,所以你才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