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思禹也不再過多糾纏,點了點頭。慕雲天又道:“今日天色已晚,上京雖不宵禁,還是不太方便。不如就宿於此處,如何?我們也好久沒有把酒暢談了。”
“誒!別!”梅思禹連忙擺擺手,“我三個月沒有回去,如果今晚再不到家,我娘可要親自過來拿人了!談天說地,還是等以後有時間吧!”
“也罷,你就先回去吧,我叫下人給你備馬。”慕雲天點點頭,兩人一起出了靜思軒的大門。
突兀的,從一片懷念過去的時空,轉換到了靜謐的夜。
白羽玥闕依然跪在外麵,麵無表情,似乎剛才的一切她都沒有聽見,沒有看見。身體板正筆直,僵硬的不近人情。夜風浮動,吹亂了她單薄的衣衫和頭發。
梅思禹分明看到她的嘴唇是蒼白的,身上的衣衫也抵擋不住夜的侵襲,但她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寵辱不驚
她黑而深的眸子裏,滿是淡然自處的雲淡風輕,還有絕不低頭的執拗傲骨。
有些觸動,僅僅是惻隱之心的泛濫,梅思禹忽然停住腳步,向慕雲天求情道:
“這兩個婢子大半夜的,跪在這裏也不容易,不如就讓她們回去休息吧。我看她們跪了這麼久,想必也知道錯了。”
慕雲天眉毛一揚,看到白羽玥闕平靜的眼眸,不知為何便心生厭惡。不過他也不好拂了梅思禹的意,便冷冷道:“既然有思禹為你們求情,你們就回去吧!”
出人意料的,白羽玥闕依然無喜無悲,她隻是搖醒了熟睡的寒霜。寒霜醒後,看到慕雲天和一位陌生公子站在眼前,立刻嚇得跪了下來,連聲討饒。
慕雲天臉一扭,不去理會她們,隻是道:“你們走吧。”
沒有半分的驚訝,白羽玥闕似乎覺得該是如此。她試圖站起來,也許是跪了很久的關係,她的雙腿不聽使喚,試了幾次,都倒在地上。旁邊的寒霜連忙過來扶她:“小姐,小心!”
然而白羽玥闕推開了她伸來的手,倔強地自己站起來。終於,她依靠自己的力量艱難地站立,身體還是有些晃,腿已經全然麻了。
忽然暢通的血流使得她的腿一下子有如萬千針刺,但是她捏緊拳頭,蹙緊眉頭,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
“小姐?”梅思禹對這個稱謂有些疑惑,剛剛慕雲天不是說這是兩個婢女麼?
一抬眼,就看見白羽玥闕嫋嫋婷婷站在他麵前,默默的行了萬福之禮,輕聲道了句:“感謝公子。”卻不去謝謝高抬貴手的慕雲天。
而後,她鬆了鬆僵持的腿,感到好過了一點,才緩緩邁開步子,向雜院走去。
梅思禹看到她瘦弱的背影,倔強、驕傲,雖然跪了許久,膝蓋很酸,腿很疼,卻堅持一個人行走,並不要人攙扶。
:少年英才
寵辱不驚的涵養、執拗到堅強的個性、不依附於人的誌氣。
他還記得她的聲音是清婉的,麵貌雖然不是極美,卻自然清朗,給人一種極為舒服的感覺。他忽然覺得心中一動,轉頭問道:“雲天,她是誰?”
慕雲天眼睛微眯,沒有回答。再回頭時,白羽玥闕已經走遠,單薄的身影沒入濃濃的夜色中,再也分辨不出——
三天後,蘭陵王凱旋歸來。
盛大的入城式從清晨就開始了。一大早,上京城征南門的九扇門洞大開,以皇帝蒼曦麟為首,文武百官進階出行。錦幛十裏,從征南門的城門一直鋪到皇城的朱雀門。旌旗蔽空,長歌萬裏,聲勢之浩大,甚至是在求缺苑裏打掃的白羽玥闕,也能隱約感覺到。
聽到禮樂之聲,揮舞著掃帚的白羽玥闕也不禁停頓了半分。她知道,蘭陵王蒼曦遙這次能攻占雲州六郡,主要原因是因為鎮守天門關的三哥白羽徵抽調了大軍去京城誅殺梁賊,這才給蘭陵王鑽了一個空子。若是以白羽徵的少年英才,十萬胤國驃騎的神勇,又怎麼會這麼容易被蘭陵王打敗?
隻可惜,白羽徵的努力,也沒有換回白羽家往昔的榮光。白羽玥闕還在逃難當中,就聽說白羽徵軍中嘩變,有副將投降了梁寅卿,將三哥的人頭……
想到此處,白羽玥闕把掃帚一扔,再也打掃不下去了。地麵髒了可以用掃帚掃淨,如果心靈髒了呢?
心情煩躁的很。幹脆一個人沿著九曲長廊走到湖心散步。望著一傾碧波,微揚的清風吹拂起湖邊的垂柳,卻吹不散她心裏的結。
三哥白羽徵是白羽皇族最為英明聰慧的皇子,十七歲帶兵,鎮守胤國北部重鎮天門關。三年裏,天門關一直牢如磐石,晟國梅淩西將軍數次想要進攻天門關,都被白羽徵擊敗。